“那陛下是在担心什么?”

    荀纪菡默不出声。

    “叶首辅吗?”

    荀纪菡这才微微掀开了眼皮,晏初云总能猜透他的心思。

    “他们两人……是决不可能共立于朝堂的。”荀纪菡又咬了一口西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陛下,朝堂中,最忌讳首辅揽权,一家独大,早些年还有华锦秋的学生对抗,近年……多被调任地方,亦或是辞职归里,不管如何,叶封峤不能再放任了。”

    荀纪菡眉间浮现出一丝惊疑,“方才沈玉泽在时,你不是还主张缓行吗?怎么现在……”

    晏初云呵呵一笑,忽然喉中一阵不适,弯腰咳了起来。

    荀纪菡连忙伸手去替他拍背,“没事吧?”

    晏初云罢了罢手,示意无碍。

    荀纪菡连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你还是躺下吧。”

    晏初云连忙拒绝,但最终拗不过荀纪菡的态度强硬,便在罗汉榻上躺了下来。

    “他是什么性子陛下不知?若不是微臣时刻与他唱反调,磨软他的性子,他将来如何面对那群官僚呢?”

    荀纪菡替他整理了靠枕,随后便拖来了圆凳坐下。

    “陛下也瞧见了,沈玉泽是一把利剑,锋芒太过,无论怎么打磨,也只会越磨越利。但幸好藏得时间也够久了,现在已经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荀纪菡的眼神透着复杂与担忧,语气却带着轻松地道:“那你呢?“你一个六十几的人现在就想着偷闲,这满朝文武年纪比你大的人多了去了,病了也只是上表请假,你也不觉羞愧?”

    知道荀纪菡是在打趣,晏初云也跟着一笑,“微臣这辈子,要羞愧的事儿多了。”

    荀纪菡忽然问:“你伺候朕几年了?朕似乎记不清了。”

    晏初云眉头一蹙,荀纪菡问:“想不起了?”

    晏初云眨眼,“微臣记得……微臣是胜熙七年进的宫,那年也才十三,被派去了角楼当一个扫地太监,仿佛……在那儿就呆了二十六年。后来……记得是陛下已经成年,要出宫开府,微臣便攒了些银子,贿赂了掌管分派之事的公公,便挤进了离宫的侍从名单。”

    “这可是大罪呀!”荀纪菡嘿嘿一笑,“那如果这么算,你便是胜熙三十三年开始伺候朕的。”

    晏初云摇了摇头,“入了府,微臣还是干回了扫地的差事,后来有幸……被庄嫔娘娘收留。”

    说到此处,荀纪菡想起来了,“朕怎么忘了?夏氏难产临死之前,还特意嘱咐朕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晏初云扯了扯袖子,垂下了眼睫,无人能看见他眸中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