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可和快慰借报仇雪恨之机,在上海玩的如鱼得水。凡尘乐趣可多了。什么打麻将,玩老虎机等,有一天,他们还溜进上海大剧院,听了回西洋交响乐。他们能在敦煌的洞窟里隐匿,享受人间香火;但到了凡间,一样经受不起诱惑。他们又是那么调皮。

    上次决战,快慰因失手被打断了一条腿。有些残疾。可他有神通,会飞翔,比飞机比火箭还快。只是现真形时,形象比较难看。每想到此,他恨意满胸。都是那个叫宝峰的。

    来仔自由了,在双重的等待中又开始写诗听他的梵呗音乐。

    他就这副德性,在黑暗中悠闲惯了,如果让他重新见到光明,投身于社会,他反而会不适应。奇怪的是,他又多了一个爱好,跟踪收听上海各大电台的有关股票的专题讲座和当天的对股票行情的即时播报,还有专家现场的即兴分析,以及含带理性的梳理。

    李怀丽对此很不理解,有时会恼怒起来。

    因为来仔跟踪收听时间性强,雷打不动,且精力专一,这就影响了别人。吩咐他承担的家务活,如果在跟踪收听时间内,他会消极怠工或拒绝接受。

    李怀丽气恼地问他听股票能当饭吃,你又不炒股?可他听了不气也不恼,心平气和地回应,增加一点知识有什么不好?时间长了,我也是股票经济专家,到时候电台说不定会有偿请我去即时评股呢。

    美的你?李怀丽对他深藏不露、软硬不吃的穷对付,不以为然。只好去替他承担家务事。

    在这种谐调与不谐调的氛围中,易家的生活似乎运行在正常的轨道上。

    阿拉姆妈的孩子们在充满变数的经济大潮中,忙着自己的那份口粮和西服兜里渐渐鼓胀的钱夹。

    枫杨树叶又荣枯了一回。在这四季流转当中,阿拉姆妈于信念的作用下容光焕发起来。

    我去看望他,每一次都有惊喜。两年的七叶汤药,使她流露出我当初来上海时的神采,那平和里阳光般健康的模样。

    她不但皮肤有了光泽,身上也似乎丰腴起来。我们为母亲高兴。

    李怀丽说,老太太嚷着要看戏去哪!

    时间停留在母亲身上是生命的奇迹,停留在李怀丽的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

    又用了一年时间,那个小人儿才只有长到一般胎儿六个月大小。真是你急,他不急,十足的一个怪胎。

    母亲看戏,头一两次由我陪着去。外面的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而弄堂的小剧场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一样的观众,一样的戏台,一样的殷勤,一样的秋波互送般的熨贴。所不同的是,她很少流眼泪了。

    她就像她的孙子拒绝长大一样,她拒绝看苦戏,偶尔从眼睛里溅出几星泪花,那是喜剧的成效。她希望自己生活在快乐里并且努力做到了。

    儿媳妇的身子显见得沉了,她索性跑起了菜市场,还到底楼邻居家的院子里,攀高一些的树枝採摘每天必须的枫杨树叶。

    这时,阿拉姆妈家又添人进口了。

    他是一个带有欧洲风情的汉子,在我们聚在一起喝酒时吕华他说你们才是阿拉姆妈家族的后来者哪。

    原来吕华是来仔从小学到中学最要好的同学,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哥儿们。

    只是他比来仔运气好,上了大学,又到英国留学了八年,并在英国一家大公司打工已小有成就,钱包鼓鼓地被公司派回来开辟中国市场。他说,中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抗日八年,他是欲血不奋战,在欧洲的天空下跟当年入侵中国的八国联军之一的英国——抗战八年,都不容易啊!

    但一踏上上海的土地,一下子觉得自己已变得老土,上海话都说不利索了,更别说正在大街小巷流行的时尚新名词儿,连嫂子都比我强十倍。真是不知今昔是何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