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没有遭到毒打,温苟才慢慢放下胳膊,悄悄去瞧面前的人。

    贺旬一张温润平和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歉疚之色,见温苟在看自己,便往后退了一步道:“是我失礼,我见你面色苍白,只是想替你把个脉。恐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温苟已经许久未听过这么温和的声音了,这么些年,每一个站在他面前说话的人,嘴里吐出的永远是肮脏恶毒的句子,还伴随着恶狠狠的踢打。

    温苟放下胳膊,勉强站直了。他想端出以往宠辱不惊的姿态,身体却克制不住地在轻微发抖。

    贺旬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却略有些诧异。温苟的肤色极白,眉眼精致好看,光看面容,不像是个小太监,反而像是高门大院里的潇洒公子。

    只是太瘦了,贺旬禁不住想,这样瘦弱,岂不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别怕,”贺旬看出他在发抖,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身体可有不适?”

    温苟攥紧手指,抿唇摇摇头。

    贺旬见他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强求,只是从药箱中取出一白一青两个瓷瓶。

    “白色的内服,一日三粒,分开吃。青色的是药粉,外敷,用麻布或细布包扎。”贺旬细致地说完,将那两瓶药递到温苟面前。

    温苟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药瓶,并没有伸出手去接。

    贺旬一改往日从不强人所难的性格,固执地不动。他说不上来是为着什么,但是大有一种若是温苟不收,便同他一直耗下去的准备。

    终于,温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想象中的药瓶故意掉在地上,然后眼前人羞辱他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温苟触到贺旬手心的暖热,然后被烫到般慌乱无措地抓起药瓶连同手一齐塞进宽大的袖子里。

    药瓶冰凉,温苟却觉得掌心发烫。他动动嘴,想要道谢,苍白的面颊上急出一抹红来。

    贺旬收拾好药箱,温声道:“不必言谢。若是以后再受伤,可去太医院寻我。”

    贺旬柔和地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直到贺旬走出很远之后,温苟才小声道了一句:“贺旬。”

    冬夜寒凉,商渔给萧明宣多加了两件衣裳,用大氅给他拢得严严实实地,才推着他出门。

    街道上正热闹着,沿街挂着各种灯笼,看得商渔眼花缭乱。

    孟尝和排云紧紧跟在后面,街道上人多,他们怕跟丢了。

    他们这一行有些打眼,有不少人凭着轮椅猜出了萧明宣的身份,再看他身后的商渔,眼神就多了些怪异。

    他们两人倒像是没看见,自顾自逛着。身后的排云却蹙起了眉,而孟尝咬着后槽牙,企图用不好惹的神情吓退这些人。

    几人在一处摊前停下,这摊上挂着不少灯笼,灯笼下系着灯谜,猜对就可将灯笼赢走。商渔看中了其中的一只蓝尾鱼灯笼。

    摊前围着不少人,看到萧明宣却都往两旁撤了撤,给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