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坎比之他,不缺头脑,不缺手段,不缺能力,缺的就是这份悲悯的情怀。

    很久以前齐瑞就知道,这个如和风细雨般润物无声的谦谦君子是可以托付天下的人。可叹这样的人才在先帝手里只落得个谄言媚上。

    “听闻陛下身体不适,臣不来看看,总是放心不下。”杜琛语调低沉而舒缓,平实的话语中透出浓浓的关切。

    这种发自肺腑的关心让齐瑞极为受用,笑道:“朕无大碍,都是周坎咋呼的。”

    杜琛道:“关心则乱,在所难免。”

    这话……颇有深意啊,齐瑞看他一眼:“杜卿此来可有要事?”他政务缠身,岂有没事来闲聊的道理?

    “陛下敏锐。”杜琛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本奏章呈了上来,然后退开,跪坐到条案之后。

    齐瑞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沉下脸,好几位大臣联名具折,只为让帝王……选妃!

    怪不得连杜琛也不敢决断,漠然阖上折子:“丞相的意思是?”

    杜琛道:“此事早该提上日程,陛下已推拒两次,如今实无充足理由再拒。”

    是你也不想再拒了吧?齐瑞把奏章王桌上一扔:“那就选吧。”

    杜琛讶然抬头,齐瑞嘴角噙笑:“杜卿有何异议?”

    杜琛施礼:“臣遵旨。”

    齐瑞往后靠了靠,微阖双目,问:“你方才想如何劝朕?说来听听。”

    杜琛叹道:“陛下睿智,臣想说的,都已了然于心。”

    “也未必,”齐瑞道:“这些年很多人都劝过朕,独你不曾,朕也很好奇,此事你怎生看待?你觉得朕该拿大将军如何?”

    “此事臣觉可行,然陛下若不允臣决无二话。至于大将军,”杜琛垂下眼,似在思索,又似在感慨,这三个字在他特有的嗓音下别有一番滋味,“臣深佩之。”

    “还有呢?”很想知道,杜琛眼中的他是何模样?

    “大将军功在社稷,别的不提,就说先太子引起的那场战乱,若非他,后果实难估量。即便这两年,若没有他坐镇,那些在战乱中积蓄起一方势力的封疆大吏、豪门大阀岂会这般老实地任咱们拿捏?”

    这倒是,收拢君权、削弱世家势力,一直是杜琛在做,比起那些食古不化、拘泥陈法的老臣,他看得最清楚。

    先帝当政后期,对封疆大吏、豪门大阀就已经有些失控,否则不会先有滕王作乱,后有李洛川、吴唯荣反叛。任何时候战乱都是各方势力崛起的最佳时机,外强入侵,最易催生的就是内乱。那场历时一年多的战乱,所留之隐患,可不会随着战争结束自行消散。

    暗地里的斗争比真刀真枪更加艰苦卓绝,任咱们拿捏,杜琛说的轻松,做到却花了四年。若没有荐清坐镇,这个时间可能会拉长不少,风险也大些。

    “这么说,你不支持压制大将军?”

    “非也,”杜琛语气一变,从感慨到激扬:“家国安危,岂能系于一人?江山稳固,最终还要靠国力军力。臣赞同陛下的做法,也理解陛下的苦衷,取舍之道,孰重孰轻,方寸之间,千难万难,都在陛下一念。不论陛下如何决断,臣都会鞠躬尽瘁,全力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