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生得好看,陈生一直都知道。她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也是个小家碧玉的清秀佳人,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劲儿,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遇见阿姐的那一年,他九岁,阿姐十五岁。

    离开阿姐的那一年,他十七岁,阿姐二十三岁。

    中间整整八年,哪怕是过得再难、再苦、再累,阿姐都没有向任何人服软。

    女子最美好的八年光阴,她都在天桥底下,用一把好嗓子,拨着琵琶弦,唱着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挣着微不足道的几个铜板。

    没道理守了二十三年的本心在一夜之间变了性子。

    如果是有苦衷呢?

    如果是阿爹病了呢?

    如果是真的需要银钱呢?

    陈生在这一刻无比的迷茫。

    三年零三个月前,在这个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想着出人头地,想着跟着人学经商,一心以为自己能赚大钱,成为人上人!

    他将几年积攒下来的辛苦钱,稀里糊涂地被人哄骗着投进了商铺,后来人跑了,铺子倒了,他的钱血本无归。

    在这个家最需要银钱的时候,他把钱亏空了,然后阿姐……做了那样的决定。

    陈生心中满是悔恨,他只觉这几年过得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明明阿姐才是受害者,才是最该恨他的人,他却将自己伪装成伤心人,恨了阿姐三年。

    阿姐,我错了。

    阿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姐,阿姐……

    昨日的伤本就没好,今日情绪又是大起大落,陈生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阿姐明明是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却喜欢捡东西。有时候是断了翅的雀儿,有时候是瘸了腿的狸奴,有时候是没人要的小乞儿。

    明明她自己也活在苦难里,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阿爹每次都会怪她多事,嘴上责怪着,却还是会在第二日多出几分气力,匀下一口饭养活雀儿、狸奴和小乞儿,小乞儿有时候故意说饱了,多让狸奴吃些。

    他们将它们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