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裴的话语一阵急过一阵,鞭子一下快过一下:“皇上厌弃阮府,你若是此时向阮家提亲,上头那位心里头怎么想?你爹我还要不要往上升了?你还要不要前途?”

    “族中长辈过世,守孝三年,你又怎么能保证三年后,阮家姑娘还中意你?今日前去,你可有问她愿不愿意嫁你?一厢情愿,于姑娘家名声有碍。”

    “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你娶了阮家姑娘过门,她该以何种身份自处?随意一个当官的叔伯,诰命的姨婆,都能欺辱了她去,你能保证时时刻刻护着她?不离开她一分一毫?”

    ……

    一句又一句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进了宋玉轩的心里。少年一直倔强高昂着的头终于缓缓低下了,口中不再言语。

    宋裴见儿子这般模样,手中的荆条停了下来,瞧见荆条末端滴下点点血珠,心尖猛地一颤,不忍心一般撇开眼,缓声道;“今日我说的话,你好好思量。”

    说罢,狠下心跨出门槛,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儿子低低带着呜咽的声音:“爹……我错了。”

    宋裴脚步一顿,到底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宽厚却略显落寞的背影。挺直的脊背,在转过一个廊坊后,终是佝偻了下来。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成全儿子的心愿?他也不想以这么残酷的方式逼迫儿子成长,可这京城,水太深了。

    宋家不止一个宋玉轩,宋还有千千万万的好儿郎,不能因为他一个宋玉轩,就断了千千万万儿郎大好的人生。

    宋裴忽的有些后悔将儿子养成了这么一个纯良肆意的性子,可……若真是养成了那等善于心机谋划之人,他又是真的不喜。

    算了,都长成这副样子了,只求自己能多活几年,护着这小子的年岁长些,希望经此一事,小子能有所成长吧。

    宋家大娘子在屋子里头早已哭成了个泪人,看着儿子背上那一道道血痕,心如刀绞。天杀的老头子,做戏也不用下这么狠得手啊!没看到儿子背上都是血条了,得流多少血,喝多少汤水才能补回来!

    今晚,他宋裴别想踏进房里一步,滚去睡书房吧!

    不,不止今晚,一个月,他都别想挨着床边!

    而还在感慨良多的宋家大爷,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月余要当和尚了。

    宋玉轩早些时候就有些受不住了,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散了,人也就软趴趴地瘫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中想得却是:“我与莲妹妹终究是有缘无分,人活一世,重重束缚,居然连心上人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爱……”

    宋家大娘瞧着大夫给儿子上药,每碰一下伤口,儿子便疼得瑟瑟发抖,就连在昏迷中也是眉头紧锁,嘴里却还不忘念着那姑娘:“莲妹妹,你别走,我来娶你了……”

    老母亲于是又落下了心酸泪来,我苦命的儿啊……

    ……

    阮老夫人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回郊外庄子,闹剧已经停歇了,外头没了敲锣打鼓的声响,只余下些残破的大红碎纸陷在泥地里,沾了灰,任人踩踏。

    “这宋家小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造化弄人,可惜……”

    可惜什么?阮老夫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