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一守了半日灵堂,一路奔波,加之精神上遭受的巨大悲痛,身心俱疲,终是扛不住了,在春花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花打来水给小姐洗漱,待挽起小姐的裤管,这才瞧见小姐大腿上的肌肤让人心惊。皮肤被磨得通红,有些地方已经破皮,被衣物反复磨蹭,嫩肉裸露在外,血淋淋的,叫人揪心。

    她心疼得眼眶泛红,拿着帕子轻柔地给小姐擦洗身子,又从匣子里取出大夫人给的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家小姐腿上,边抹边落泪,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真是受苦了,去漠北这一趟,遭了多少罪啊。”

    阮一一刚被药膏触碰时,疼得浑身发颤,凉意与刺痛交织,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待适应了药膏的刺激,她才放松下来,享受着春花的服侍:“为了赶上祖母的白事,我日夜兼程,几乎未曾歇息,一路疾驰才赶回了家。”

    等到春花捧了第二盆水来给小姐清洗时,却发现小姐已经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呼吸均匀。

    春花没有叫醒小姐,小心翼翼地给小姐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给小姐留出了一方宁静的休憩空间。

    第二日,阮一一便得了皇上的召见。

    原是她打马飞奔进京城之时,太过急切,又未加丝毫掩饰,这般张扬行事,自然落入了旁人眼中,让皇上知晓了她归京之事。

    再次踏入宫中,阮一一心中生出些许疏感慨。她还记得上次进宫被皇后刁难的情景,现在竟直接要去见皇上,从前那是想见而不得,如今却有了机会。

    正想着,皇上身边的福贵公公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阮家大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路劳顿,快随咱家走着,皇上今儿个特地为姑娘安排了接风洗尘的宫宴,那可是天大的恩宠呐。”

    “有劳公公了。”

    福贵公公领着阮一一往前走去,今日皇上特地为阮一一安排了接风洗尘的宫宴,也算是为先前阮家蒙冤之事做个补偿。

    毕竟如今真相大白,阮家是无辜的,那罪名自当撤销。皇上对阮家的敌意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兵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便为阮家平反,也断不可能再将军权交还给阮家。

    况且匈奴已被击退,漠北暂时安定下来,他大可培养些新贵武将,将兵权交付他们,自是不会再考虑阮家。但这并不妨碍他给阮一一一些荣耀,既然兵权给不了,赏赐总归是少不了的。

    宴会设在宫内,刚一见面,圣旨便宣读下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阮家大姑娘,柔嘉有志,值漠北战乱,勇赴沙场,杀敌擒首,又率众抗疫,保境安民,功绩斐然,实乃社稷功臣。朕特赏绫罗百匹、金银珠宝若干,嘉其智勇,雪阮家冤,还其府邸,望续承父兄之志,效力家国。钦此!”

    阮一一听得眼眶泛红,既为祖父蒙冤而难过,又为阮家日后能恢复声名而欣慰,心绪复杂难明。

    皇上因忌惮阮家,夺了兵权,即便知晓漠北那场战役有隐情,也未细加探查。如今兵权归了皇家,阮家那些得力儿郎,死的死,残的残,病的病,再没了威胁。皇帝这才乐得扮演贤君模样,赏赐金银财宝,以显皇恩浩荡。

    阮一一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她心里明白,阮家与皇室的关系错综复杂,也未多加挑刺。只是在接旨之后,她盈盈下拜,多提了一句:“臣女恳请皇上,赐予臣女和离圣旨。”

    在场众人,原本正艳羡阮一一今日所得的财富与荣耀,忽闻此言,不禁都想起阮一一是那斐云的夫人,顶着斐家大妇的名头。

    实则斐云是女子身份,这夫妻关系本就微妙,她今日请皇上赐下和离圣旨,倒也不算突兀。

    皇上听了阮一一这话,自然乐意成全,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儿,阮一一风头正盛,顺了她意又何妨?

    况且斐云本是他想扶持之人,可如今探子来报,斐云整个人好似失了魂,成了木头一般,已经没了用处,和离便和离吧。

    至于斐家在京城中做的那些荒唐事儿,他也有所耳闻,能传到皇帝耳中的事儿,自是闹得不小。阮一一此刻要与斐家那一大家子奇葩脱离关系,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