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宏之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恨不得把这堂妹活活掐死,但拳头紧握、张开,连续数次,还是强迫自己忍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那你的意思是?”

    “远远的随便找个地方埋掉!一个被赶出去的弃妾而已,族谱上早就没了她的名字,还想死皮赖脸的跟咱们家扯关系!”秋曳澜森然道,“活着的时候没脸没皮的做了十几年老夫人,享了十几年如同太妃的福,怎么死了还纠缠不清了?!八辈子混勾栏的货色也不见得这么无耻下流!”

    “你!!!”饶秋宏之决定忍耐,也被她刻薄的言辞气得暴跳如雷,一挽袖子就要冲上来,“我把你个……”

    秋曳澜目中厉色一现,跳下马车,指着他道:“我个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公子!您冷静些!您千万冷静些!”下人吓得死命把秋宏之往路旁拉,这时候也顾不得秋曳澜会听见了,一迭声的劝道,“王爷病了,王妃也说身上不爽快,又讲七公子年幼,把事情推给了您——您说这是什么意思?亲家老爷的话您忘记了吗?而且五郡主明明说回将军府去侍疾了……为什么会忽然到这里来?!”这番话犹如一桶冰水,从秋宏之头上浇下来——那下仆生怕还劝他不住,索性把前事也说了:“上次您在王府被人推下湖,事情问来问去最后竟落在了柳姨娘头上,您说这怎么可能!柳姨娘得宠又没子女,为什么要害您?!”

    秋宏之深吸了口气,推开下仆的手,走到秋曳澜跟前,沉声道:“是王妃让你过来的?”

    秋曳澜这时候也敛了刚才的尖酸刻薄,笑吟吟的仿佛从没说过那些话一样:“难怪路氏跟伯父都喜欢大哥你,果然聪慧机敏!”

    “王妃对你很好吗?你这样帮着他?”秋宏之冷笑,“你以为秋寅之承了王位,你会有什么好处?王妃的为人……”

    “打住吧!”秋曳澜抬手示意他闭嘴,“伯母她把这地方以及你过来的时间透露给我,用意是什么,我清楚得很!不过就算她不设法告诉我,我也要打听的。”

    她眯起眼,“大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专门过来气你的吧?”

    秋宏之微微皱眉,心中忽然感到不妙,他冷声问:“你要去哪?”

    “我想去给祖父祖母,还有我父王母妃扫墓。”秋曳澜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今天不小心错过宿头了呢!我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好害怕好害怕……但谁叫我命好遇见了大哥你?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样你不会担心我、我呢也不会害怕了不是?”

    秋宏之怒道:“你什么意思?!”

    “不让你亲自安葬路氏的意思!”秋曳澜很坦白的道,“当初我母妃过世,我这个做女儿的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那还是堂堂王妃呢!凭什么路氏一个卑贱的弃妾,反可以有亲孙送行?你觉得我是那种以德报怨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心慈手软的人?!”

    火光中,她笑容甜蜜,丽色倾城,目光却冷漠彻骨,让人望之心生寒气,“别犹豫了!跟我走吧!不然,我回京之后,就说你为了咱们家一个弃妾的安葬,竟然不去给正经的祖父祖母扫墓!你自己想想这名声传了出去,你那嫡母该多开心?!”

    秋宏之面容扭曲良久,在心腹下仆低声劝说里,到底狠狠一跺脚,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噢,还有件事儿。”秋曳澜满意的转过身,忽然又停步,轻描淡写的道,“当初我母妃的葬仪,是我阮表哥出了五千两银子,才办成的。所以你们想葬路氏,得给我六千两银子!否则的话,她休想入这个土!”

    秋宏之险些吐血:“那是王妃收的钱!!!”

    “这段日子不是你当家?回去之后立刻拿给我!”秋曳澜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拿的话,相信我,我对于讨债是很有心得的……而且,到那时候就没有只要你们六千两这样的好事了!”秋宏之定定看着她信手甩下的车帘,脸色铁青!

    次日,晌午,春晖满地。

    “路氏死了,不但死在她的亲生儿子手里,还是被儿子骗死的。我想她临死前,一定难受得死去活来吧?而且她的后事也极尽狼狈……哈!”

    高大的陵碑下,一身素服的秋曳澜浑然没了前一日的刻薄跋扈,她把所有人都打发到远处,拨弄着火盆里的纸钱,轻声细语的同陵墓里的阮王妃说着话,“她害了您跟您父亲,又逼得您自尽以保全女儿……其实哪怕您自尽了,您真正的女儿还是没了……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没的?”

    “幽眠香牵涉太大了,路氏怎么都不肯交代她打哪儿弄来的;秋孟敏呢,那晚试探下来,他仿佛不像知道的样子……不然为什么会认为您的死不是什么大事?我如今还没法查清幕后真凶,只能先送路氏上路,给您出一口气!”

    “当然,这些年来欺负你们母女的人,不仅仅是路氏。秋孟敏、秋语情、杨王妃……西河王府上下,真像阮表哥讲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秋曳澜呢喃着,“您放心,我都记着,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毕竟,谁知道他们手里还有没有幽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