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医!沈伯伯!”独孤晋最后是咬着牙根喊了一声。他大叹一声,往后两步坐到椅子上,垂搭在额头上,不知在想着什么,一双眉毛蹙得极深。良久,才道一声:“她当真不愿意,又为什么不来跟朕说?那道圣旨,那道圣旨并非朕的意图啊!”

    沈太医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独孤晋,想要宽慰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唤了一声“陛下”。

    独孤晋抬手挥了挥:“你先下去吧。”

    沈太医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往后退着出门去。独孤晋又喊住了他,道:“传令下去,别再找他了。既是她的意愿,我已失去了可选择的机会,好歹让我的妹妹有一个好的结局。”

    沈太医犹豫:“可是陛下您的身体.......”

    “朕的身体原本便是过一日得一日的,就算找了白袍回来,也不过是想些法子延长几日罢了。比起昭华的幸福,朕无可甚可说。”他颇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沈太医只好担忧的瞧了他一眼,慢慢的往后退着出去。

    独孤晋两手撑着脑袋,眼睛望着桌面上那原木花纹,好一会儿,不禁苦笑出声来。他还以为白袍是终于看清楚了局势,知道帮助谁才能保住他的一身荣华,还以为陆倾城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说服了白袍,没想到,白袍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昭华,他的妹妹,万千宠爱归于一身的公主。那样多的谦谦君子,文武状元,她俱推辞,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最后喜欢上的,竟然会是一个叫他们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人。独孤晋起身想要站起来,手臂上的力道忽然丢失,他无可奈何的又坐了回去。想来那白袍原先接近独孤氏一族,本就是为了昭华。真正的独孤晋登基之后,他尽心尽力的帮助独孤晋巩固皇权,未尝没有想要凭此求得独孤晋赐婚的打算。然而没有想到,独孤晋却为了笼络北疆人,听信孟不得等人的提议,下旨将独孤氏唯一的公主昭华给赐给了老北疆王当王妃。白袍因此翻脸筹谋,将真正的独孤晋从活人变成了死人,转而投向他独孤修的阵营。

    谁知道,他这个顶替而代之的独孤晋并没有下旨废除昭华公主和老北疆王的婚事,还让身为国师的白袍想办法,将昭华公主赶出大都去。所以之后的一系列设陷圈套,都是针对他这个亲兄长却出卖胞妹的报复。

    独孤晋咳嗽了一声,手脚开始慢慢的泛冷。他自以为聪明,却一直以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谋算别人的人,最可笑的莫过于此了。

    小冬子在外面禀报:“孟丞相来了,就在外头等着陛下召见呢!”

    独孤晋手虚握着拳抵在唇上咳了一声,不快道:“朕不是下旨,什么都不见么,难道你没有告诉他?这会儿来闹个什么劲儿!”

    小冬子惶恐着回答道:“奴婢说了,可是孟丞相说他有要紧的事需见陛下,恳求陛下召见。”

    他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无非是为了那两个没有任何圣谕就闯到皇宫内苑来的女儿罢了。先前孟贵妃正当得宠,皇帝也曾经下过口谕,但凡是孟家的人想要进宫觐见孟贵妃,只需向中宫递上一份牌子也就是了。可是眼下孟贵妃被迁往了芳和宫,恩宠不再,因那恩宠而得来的孟家特权自然也打了折扣。这道旨意虽然没有被命令废止,在孟不得那里心中应该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够再像从前一般恣意了。然而他的两个女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大错。

    可大可小的一件事啊!要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旧以从前的口谕为准,那孟宝宝和孟霁云闯入后宫便不是要紧的事情,只需说是孟贵妃召见也就是了。但现在宫里还有没有孟贵妃,哪怕独孤晋未曾将孟贵妃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孟不得也不该半点消息都不晓得。独孤晋想要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的,不要说孟宝宝和孟霁云两个人的脑袋保不住,就是要灭了孟府上下,顺势废除皇后陆倾城都不是一件难事。

    对于眼下早就因为萧律上位而感到自身岌岌可危的孟不得,可不就是一件大事了么?

    “他愿意等,就让他在外面等着!”独孤晋被昭华和白袍两个人的事情惊得一时正觉情绪烦躁,孟不得还在这个时候来找他救人,独孤晋不快得很,扬声喝了一句,手头边刚好抓到一只砚台,朝着那门就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砚台在门框上留下漆黑的一道印迹,又跌落到地上。独孤晋撑起身来,拉开门走出去。小冬子便跟着,口中说道:“坤德宫方才也有人过来,说是皇后忽然昏倒,口吐白沫,骇人得很。”

    独孤晋大步往前走着,眉头紧蹙,半点儿都不当回事儿:“这种事情来告诉朕有什么用处,往御医院传去!”

    小冬子回答道:“御医院已经着人过去看了,一个个束手无策,据说,据说......”

    他犹犹豫豫的说着:“据说皇后是中了邪了。”

    独孤晋回头猛的瞪住他,小冬子双膝一软,忙的跪倒在了地上:“奴婢失言,奴婢失言。陛下恕罪!”一边说一边抬手打着自己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