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韬光养晦,而不是招摇过市。”

    “如今韬光养晦只会叫人节节逼近,我若学他一样,下一个被弑杀夺位的人就会是我。”

    独孤晋紧绷的脸庞沉了下来,他自胸口吁出一团气来,嗓音变得缓和担忧:“她怎么样?”

    沈太医道:“多处皮肉之伤,敷了药膏,化瘀止痛,便不碍事。倒是那舌尖,恐怕要上一段时日。”

    “对她往后说话可有影响?”

    沈太医摇头道:“这些都是皮肉之苦,只要好好休养,假以时日必然都会痊愈。只那心上的伤,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了。一个女子最要紧的便是名节。从她以死相抗来看,倒是一个贞烈的人。越是如此,此番磨难越是伤口难愈。”

    独孤晋一双眼睛阴沉下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简直罪该万死!”

    “陛下,容臣多嘴说一句。这一番计较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相信陛下也有所察觉。既然如此,迎风而动不如静观其变。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而,眼下是谁都想要做那得利的渔翁,那么谁来做那相争的鹬蚌呢?不过全在彼此一念之间罢了。”

    他在提醒他,切勿自视甚高,落入了陆倾城和孟不得等人的圈套里去。独孤晋点头:“沈伯伯所言,我皆记在心里了。”

    沈太医便道了告辞,独孤晋招了人来,且送他回去了。

    他自己返身往里去看卫小蛮。只见她紧紧皱着眉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而那脸庞却因为被人抽打,高高的耸起,额角是伤,脸孔上也是鞭伤。

    独孤晋不禁伸手,小心翼翼的沿着那伤口的位置,想要抚摸她安慰她,却始终不敢落下指尖去。只怕小小的碰触都会令她更加疼痛。

    忽然,她嘴唇动了动。独孤晋忙俯下身,单手撑在床沿边上,将耳朵附到了她的唇边。她的声音很低,可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她那几乎嘎哑到失去嗓音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求救声,她喊:师兄救救我。师父救救我。赵将军,赵将军。

    独孤晋的眼眸一下子如死海般深沉死寂。他扶在床沿边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似要裂开。

    他看到她胡乱的抓握着,握住了他垂在她手旁的宽大袖子,紧紧抓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独孤晋定住了双眼,落在她在那场挣扎求生中脱了壳、满藏了血迹的指尖上。他紧握的双拳有微微张开的趋势。

    可她忽然拼尽全力喊出一句完整的“赵濯江”。独孤晋最后的冷静被彻底击溃,他毫不留情的将被她紧握的袖子一把拽了出来,不再陪伴,大步跨出殿门。

    卫小蛮发觉自己的黑暗里游走,她双脚无法着地,身体是腾空的。周边的水都是黑色。她使劲儿想要把手从水里抬起来。可是水里像藏了无数只水鬼,抓着她的双手双脚想要把她往无底深渊处拽去。

    她不是死了吗?死了不是应该往奈何桥去,往孟婆的茶摊边儿去吗?可是这泛着恶臭的黑水,这不停纠缠着她的无影厉鬼是什么?

    她使劲儿踢着,使劲儿踹着。她想要逃走,可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这样微弱无用。她着急的喊起师兄和师父来。那是她最亲近,最可仰仗的两个人。可她却看到了站在船头的赵濯江。

    她着急的喊“赵将军”,她想要向他求救。奋力向赵濯江的那条船游过去。可是她还没有靠近船身呢,那赵濯江忽然回转身来,一个不稳,栽倒在了黑水里。

    卫小蛮急得大喊了一声“赵濯江”,赶忙要去救他,谁知道那黑水打过来一个十来米高的浪头,把她也打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去了。

    惊恐万分,窒息的感觉顿时席涌而来。卫小蛮使劲儿呼吸,拼命挣扎。脖颈处像是被谁掐住,痛到她呼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