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了头听训,赶紧去把廊下的灯笼都点上。光芒一团一团浮起来,院里有了一层朦胧的亮。

    在这片亮里,忽然落下大片的雪花,如鹅毛,如芦花,悠悠扬扬,静默又盛大。

    阿珠见淮月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就使阿荔拿了一把油伞,替淮月遮蔽风雪。

    淮月胡乱的想,到底是同一片天,同一片雪,也有一夜西风共白头的时候。

    ……

    一夜大雪,幸好江府的街道素来热闹,一大早各家都使了几个人出来扫雪。

    不远处福海楼尖顶上积着一点白,像沾了粉浆还没入油锅的笋条。

    等到阿葡提着壶去盛娘子家打豆浆时,积雪已经堆在道两旁,露出了一段好走的路。

    细张怕阿葡走路不留神滑到,就陪着她去,一路上嘴里念叨着打油诗。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阿葡嫌他不够风雅。

    “那你来一首风雅的。”细张抱着胳膊瞅她。

    阿葡清清嗓子,理直气壮的说:“娘子还没教我。”

    盛娘子给他们装满了一壶豆浆,又塞了几个茶叶蛋给细张,说是谢他教两个孩子拳脚功夫。

    细张对在旁帮忙的得郎和声奴道:“好好练,可不许欺负人。”

    得郎吐舌,声奴眨眼,一个比一个机灵会闹腾。

    两人往回走,走到门口就瞧见一辆大马车,有个气质出尘,容貌脱俗的娘子正从马车上走下来,岑山躬身向其行礼,态度恭敬。

    阿珠急急忙忙的从内院走出来,道:“大娘子,您怎么亲自来了?娘子本是打算午后去接您的。”

    纪如笺笑道:“在家中着实无趣的紧,就想着早些出来,阿月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不会不会,只是,”阿珠笑笑,道:“娘子刚起床呢。还未梳洗打扮。”

    纪如笺眼睛弯起来,像小孩恶作剧得逞的笑,“那我走慢些,给她留够时间打扮。”

    纪如笺在江府待了许久,到了午后时分,正是冬日暖阳将大地烘烤的最为舒适的时候,江府门口终于又有了动静,走出了两位美人来。

    她清减了好些,腰肢掐得似乎更细,笼在一件幽绿色的斗篷里,像是泽池畔里生长的浮萍苔草。

    行走时足下也荡出一层碧色的纱衣,绿一层一层铺开来,她是冬日里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