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各船注意不要让对方靠近,用火铳招呼客人”!

    为了防止烟雾遮住队友的视线,彩旗和彩灯同时在主舰上升起。手痒多日的火铳手趴到顶舷上,探出等待已久的枪口。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放”!,水手长一声令下,排枪整齐地响起,冲过来的武士如被割倒的芦苇般从舢板上掉下去,血,染红了清澈的海面。

    “活该,这帮衣冠禽兽,你们也有今天”,舰队末尾,瑶光号舰长宋挺放声大笑。

    “璞!一枝床弩飞了过来,钉到了遥光号船舷上,弩头上的火油引燃了甲板。船上的水手不慌不忙,竖起汲筒,几股海水一同喷出,登时将火扑灭了。

    “晦气”,宋挺啐了一口吐沫,大喝道“把对面土坡上那个床子弩给老子炸掉”。炮手沿轨道推动船上可自由移动的唯一一门小炮,把炮口对准岸上的土坡。这是前舰长邵云飞的发明,战舰成队列集中火力作战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按规范火炮都布置在两舷。对没有船首炮的星级舰而言,船头和船尾都是防护死角,如果被海战中被对方船舷在火炮射程内找正,必死无疑。为此,邵云飞特地征求长官意见,给每艘星级舰上留了一门可在导轨上推动的小炮。在洪武十二年的海战中,此炮发挥了出其不意的威力,所以一直作为大明战船星级舰配备标准保留至今。

    几发炮弹飞出,砸在土坡上。硝烟散尽,几个日本武士从草丛中探出头,擦一把脸上的泥土,又开始对大明舰队进行骚扰。这个土坡作为港口的前端突出水面,坠在舰队尾部的瑶光号和开阳号刚好够上弩炮的射程,隐蔽在地沟中的武士看出便宜,一只只弩箭发射过来,开阳号战舰的船帆被点燃,船长指挥水手扯下主帆,让开航道,自动补到队尾。

    大队武士出现在土坡上,二十几个一组,肩膀上搭上缆绳,将平日需要用牛拉的弩床张开,添上弩箭。

    瑶光号上有水手躲避不及,被钉在甲板上,双手不甘心地握住弩炮的铁杆,挣扎着,用衣服裹住烈火。

    奶奶的,宋挺恨恨地对着土坡大骂,军纪要求他不可以掉队,战舰加速远离土坡,向北盘旋。那里有几艘倭寇战船要冲出来,旗舰要求大家把他们堵回港口里。

    数枚炮弹从瑶光号上方呼啸而过,准确地落在土坡上。剧烈的爆炸掀起一丈多高的烟尘。土坡上的灌木被点燃,隐蔽在那里的日本武士被烧得鬼哭狼嚎。

    宋挺回头望去,不远处,三艘星级舰排成一字型,逐一清理岸上的火炮和床弩。打头的旗舰上,大明战旗烈烈飘扬。

    “是陈好这小子,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打得准”!宋挺冲陈好的座舰挥了挥手,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转身投入到对敌舰的歼灭战中。

    “王八蛋,我来了,看你们往哪里跑”,瑶光号追随着主力舰队,将愤怒的炮弹倾到倭寇的船上。

    那几个死去的女孩子苍白的面孔又浮现在宋挺的面前。是第二十六个,宋挺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数字。女孩儿刚刚及妍,纵使失去了血色,脸上依然残留着青春的美丽。

    “她们已经没有了活路”,方明谦的话在他耳边回响。那个女孩子是吞金自杀,临死前紧闭双唇,唯恐吵醒了熟睡的同伴。这些被倭寇劫掠过的女孩子,能有勇气活下去的不及十分之一。

    几个落水的日本武士咬着匕首,浮在木版上妄图接近宋挺的座舰。

    “送他们上路”,宋挺擦擦嘴角上流出的血,咬着牙命令。

    几杆火铳探出,武士的身体翻转一下,被战舰荡出的水波冲开。污血染红海水,随着波浪慢慢扩散开去,战舰冲开水面泛出的浪花亦变为红色。

    港口内的战舰和商船乱做一团,没有人预料到大明水师来得这么快,世间所有犯罪者都抱有同样的侥幸心理,认为可以逃过老天的惩罚。甚至认为有同伴可以代他们偿还血债。蒙古人两次进攻都是从福冈方向登陆,那里远离京都,所以生活在畿内人们对京都市场上那些染血的艺术品和首饰趋之若骛。打劫的事情,有武士和浪人们去做,京都的贵族、僧侣和商人充分享受战利品就是了。反正远方那个国度一直忍让,从来没有追究过他们的责任,往年犯罪的浪人被逮到,还经常被对方遣送回国,交给将军处理。

    然而今天,一切侥幸都成为历史。方明谦率领舰队毫不留情对港口进行着“清理”工作,大内家的水师还没等迎来第一次远航就沉入了海底。后续到达港口的大明护卫舰队调转船头,开始对岸上的火力点进行压制。挂着李家旗帜的高丽战船慢慢地赶到,放下舢板,准备强行登陆。

    岸上的木屋被炮弹击中,燃起熊熊大火。躲在木屋后准备趁明军登陆时偷袭的新田俊男和一队长弓手狼狈地从烈火中逃出,满地打滚,期待能滚灭身上的火焰。

    史书记载,蒙古大军来攻,日本武士就是利用长弓反击,迫使蒙古士兵无法登岸,最后葬身于夜晚的神风。怎么这回长弓手不灵了,神风也没保佑神国。新田俊男郁闷地想。

    一发炮弹脱离轨道,刚好击中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身体落到火堆中。新田俊男挣扎着想从火堆中站起,焦黑的身躯不住地翻滚,扭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