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好像能看清城市的虚影,水鸟向着落日斜飞,小山坳里缕缕炊烟,弥散在青山空谷中。

    阳春三月,北方还有未散的积雪,南方却已经是柳梢冒头,满目新绿。

    河边的浣纱女轻轻哼着歌,宝玉凝神听了一会,明明听不懂吴乡软语,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

    再往前去,就是扬州了。

    第二日清晨,船慢悠悠地停靠在了码头。因为没有事先通知,码口边连一个来迎接他们的人都没有,只有他们自己的下人勤勤恳恳地往下面运行李。

    巷口停了几辆宽大的马车,宝玉先忙着把体弱的黛玉安顿好,连带英莲和丫丫两姊妹也托付给黛玉的奶嬷嬷,这才放下心,走到前面那架马车里去。

    水溶在里面撑头小憩,察觉到动静,他掀开眼帘,目视着宝玉在身边坐下后,又再度阖上。

    “安顿好了?身体都没事吧?”

    宝玉颔首:“还算平稳。”

    他带来的这几个丫头身体或多或少都有问题,不是先天不足就是后天没调养好,为了让她们一路来少受些苦,宝玉可算是费尽了心思。不光要时不时地把脉,为了让她们保持好心情,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讲故事。如今可算是到扬州了。

    宝玉长舒一口气。

    马车匀速拐进市区,车身摇摇晃晃,颠得人也跟着轻轻晃动。水溶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彻底没了倦意。

    他看向旁边好奇往外看的宝玉,懒懒地问:“那张纸上,你到底写了什么?”

    宝玉怀疑自己听差了,他说故事的时候,水溶确实在旁边。但他以为……

    “你不是在看书吗?”

    水溶沉默了一会,承认道:“没看进去。”

    宝玉:“……”

    所以他那些添油加醋极尽夸张的病历都被王爷听去了?被一个当事人?!

    宝玉脸上有些发烫,良久,他干咳一声,小声道:“没写什么,就写了清心寡欲四个字。”

    水溶没有接话,但他玩味的眼神直白地透露出一个意思:你确定回去后薛蟠不会打你?

    宝玉弱弱地狡辩:“我绝对是为他好,他已经肾虚了,再不好好养养,将来会吃苦头的。再说,本来就有这么一天。”

    他只是把这一天提前了而已。

    “而且表哥这样,也可以少去很多事端,所以从长远了看,还有利于京城的和平。”

    这模样像极了做了坏事又不愿承认的小猫,水溶低低笑了声,附和道:“没错,你是为了京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