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熬,他等,终于改朝换代迎了新君,不想那高高龙椅上的父亲却冷眼说了一句:“既然是有实效,那边继续带着吧。”

    这个时候李肃才明白,没有人会把他当回事,他也只有自己争取。

    现在他只有蛰机而动,推波助澜,四王八公,便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犹记得那日入宫请安,当着太后与遭了数劫,垂垂老矣的皇帝说了民间的传言,被鞑子俘虏又被亲弟弟俘虏的皇帝已经变成了一个易燃易爆的炮竹,只要轻轻那火折子一点,天子怒气便能荡平整个朝野。

    趁着皇帝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化为血海刀光的圣旨,他又淡淡一笑,说道:“民有所言,缘由不过不近于天。若是圣上以刑罚压之,怕是堵不住清风悠悠。”

    皇帝虽老,却还记得身份,他沉默了一会儿便问道:“那你怎么说。”

    “世上之大,莫如‘孝’字,圣上不如体贴万人之心,可怜妃嫔之念,叫有重宇别院之家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近骨肉私情,亦可彰显天君仁慈。”

    皇帝未言,太后先点头道:“此旨若下,上下谁不踊跃感戴?此计甚好。”

    “便依母后所言。”

    父子两一个低头,一个抬首,目光杂糅到一处,激浪起了一股内里澎湃的暗流。

    这不过是第一步,李肃半仰着头,望向了半空弯弯明月,等着瞧吧。

    —————————

    各处均有算计,凤姐这儿却是实打实地发起愁来。

    贾琏脱了外衣,一身雪白里衫倚着软枕在榻上品茶,他笑着朝凤姐儿说道:“做什么愁眉苦脸,这几个白天不是都兴高采烈的吗?”

    凤姐儿苦笑道:“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我是个掌家的,若是面上有半点灰气,那不是就叫阖府不痛快了?府里头就罢了,都是自家人,可若是叫几个嘴碎的奴才瞧见,跑去街里街巷逮人扒耳朵嚼舌根子,那咱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贾琏:“哪里来的刁奴,敢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奴才随主,嘴巴刁不刁,也只有主子才知道,”凤姐儿冲着贾琏一瞪眼,便快步地走到他跟前推了一把,“哎,不是我说你,你可一点忙都帮不上。”

    贾琏端着笑脸拉住了凤姐儿的手腕子不让他走,“什么事,琏二奶奶尽管吩咐便是了。”

    “吩咐你有用,最后不照旧地落在我头上?”话虽这么说,凤姐儿却不藏私,一五一十地全跟丈夫说了出来,“我现在还能有什么难处,不过就是娘娘省亲的事儿。”

    贾琏说:“今儿下午跟东府那边商量好了,省亲别院的地盘就从自家划,从东边一带接着东府里的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已经传人去画图样去了。

    “给着谁了?”

    贾琏一面玩弄着凤姐儿的手一面道:“好像是叫山野子,还是叫山子野的……我也就听了一耳朵,记不太得了。不过说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专门给高官显达布置院子的。”

    凤姐儿一把把手给抽了出来,顺势还打了贾琏手背一下,力道极轻,像是痒痒挠似的,贾琏也不恼,陪着笑脸抬手又要去搂凤姐儿的肩膀。

    “家里事家里事件件不上心,偏这种事儿熟得跟猫抓耗子似的,”凤姐儿柳眉倒竖,“我说,地皮是得了,那修缮呢,那器物呢,那摆设呢,哪个用不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