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现在却好端端地在我们面前。”

    “的确。但倘若不是命运的眷顾,我早就在那时死去了。时常在城市上空升起的银亮光芒救了我,这次是好几道那样的光,它们如流星般呼啸而来,重重贯穿了我前方的时间吞噬者,原来那些银光的本体就是插在它身上的骨箭,只要接触到皮肉,骸骨部分就像沸腾般迅速生锈,同时它身上的黑色脓疮爆发似的增生,带毒的渗液从破口溢出,脓汁油亮而饱满,如不断胀大的漆黑水蛭。

    这是从伦敦来的最后一击,也耗尽了它仅有的一丝力量。它缓缓垂下头,在嘴的位置,一条黝黑的细缝轻微颤抖着,发出嘶嘶的气流声,然后就不动了。

    此时,我才从呆滞的状态解脱,回过神却发现,它带着利爪的细长手臂正伸直了想要触及我,只差一点就要刺入我的喉咙,只是骨箭中的一支穿透了那手臂,将它永远定格在捕食前的一刻。

    毫无疑问,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仅仅一瞬间,我就从猎物变成了猎人,赞美混沌宇宙的安排!

    就像被本能指引似的,我着魔般撕扯着它腐烂如败革般的胸腔,触及到脓血时,我的手指在剧痛中融化,变为熟烂水果似的黑色污迹,但我并不在乎。它的腹内没有多余的内脏,只有一大团既像是神经、又像是根须线状物质填充了几乎所有区域,在这团乱麻中央,一颗内核似的心脏在缓缓枯萎。

    它令我深深着迷,我明白是时候让虚假我死亡,让真正的我重生。我贪婪地嚼食着那颗内核,内心欣喜若狂,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品鉴它的味道,因为染毒的腐血在灼伤我的口腔和食道,除了像是在咀嚼一颗燃烧的火炭外,我体会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我为了自由而摄食,我在吃神的孩子!随着每一口吞咽,我肢体变得怪异,骨节突出,穿透了皮肉,但比起身体上的改变,我的感知和视线变得从未有过的敏锐,令我大感惊奇。

    我并不后悔,这痛苦是值得的,我抛弃了人类的形态,为了升扬而摄食,并随着

    崭新未来的降临而欣喜。

    当我完成蜕变时,用我非同凡人的身躯遥望伦敦的方向,却看到那边不知何时起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让半个天空都变得如同夕阳般血红。我的新形态已经不适合出现在凡人以及以前的故友面前,所以我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杀死时间吞噬者的银光骨箭,我自那以后却再也没见过。

    这就是当年所发生的的一切。”

    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在场的所有成员都深深吐出一口气。想不到就连慈父这样能力特殊、心志坚定的天才,在窃取古神之子力量的过程中,也经历了如此的波折……

    这也更加说明,凭借人类的力量想要超脱凡俗需要多么大的努力,有时候也许不仅仅是实力和智慧能解决的,想要达成理想,恐怕更多要依赖巧合和运气。

    没错,幸运!

    这是他们在听完慈父的故事后印象最深刻的词语,前所未有的三十年战争、恰好身体不适的命运领域那位搭档、还有时间上拿捏得如此精准的最后几枚骨箭,任何一点出了偏差,慈父也绝无可能以现在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真的能超脱这个世界吗?我对自己的运气可一点自信都没有。”有人自嘲地嘀咕。

    就算种种巧合凝结在一起,造就了慈父传奇般的经历,而且他至今也还受困于古神之子尸骸的后遗症。杀死它的致命毒箭的残余部分时不时在慈父身上作祟,有时候整个不可思议迷宫都能听到他痛苦如野兽般的嗥叫。

    “这就是今天我召集你们来的原因。就在今天早些的时候,我在冥冥中感觉有人在念诵我的名字,当我侧耳倾听,却意外地听到了莱德贝特的声音。”

    “他不是死了吗?”“时钟大厅存放的关于他的魂灯早就已经熄灭,怎么可能还活着?!”众人议论纷纷。

    “莱德贝特确实已经死了,但我想他的灵魂一定是被谁拘禁了起来,于是我沿着与他的交感连接,去寻找那个试图打探我的人。然而更让我吃惊的事一件又一件接二连三地发生,我在触摸那未知区域的时候,发现莱德贝特正处于一个类似于我们现在所处地方的影界空间。”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沸腾了。

    “安静,朋友们。”慈父出声维持了秩序,“我想大家都清楚,我们的驻地是我从时间吞噬者那里得到的梦境,古神之子尽管已经死去,可它的梦境却如蝉蜕般留了下来。这并非是什么罕见的情形,在世俗世界中,也存在很多影界废墟,那些都是被诛杀的眷族剩下的残余,只不过很少有像我的不可思议回廊这么完整,它们更多体现为闹鬼的屋子、使人迷路的环状森林等等……但莱德贝特身处的那个空间却截然不同,它的逻辑是如此自洽,形态又是如此完美,必然来源于比时间吞噬者更上级的古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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