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痕在风归远换第二杯茶的时候就醒了,他听得出新主莅临,本想起身见礼迎接,可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几次三番才挪到床沿,没想到偏房院子床较主屋的窄许多,一时没适应受力不支“扑通”掉下去。

    闻声,冷香第一个冲进来扶人,萧逸跟在后面神色担忧,最后跨进来的是风归远,他却没深入,仅轻倚在屏风棱边冷眼看着。

    轻痕抬头便对上这么双冰冷的眸子,忙闪躲开来,低眉依次道了谢:“奴、奴谢过各位大人们照拂。”

    “啊?”萧逸听了一怔,回头问道,“你的命令?不是归远,你曾经不是宣扬人人平等、最看重影卫的么?要知道轻痕比你房里的离弦强了不知多少……你用歌姬名字唤他我暂且不提,‘奴’这个自称又是何意?”

    风归远没解释,依旧语气轻轻:“说正事。”

    “!”

    萧逸自顾气了一会儿,双颊鼓得像个河豚般,配上翻白眼,活脱脱丢失形象。半响,见屋里几个谁也没搭理他,又抖抖肩,也不尴尬,平声道:“蛊虫种好后,要等大概三个月左右,确保它可以在你体内存活。三个月后,取心头血做引,自可解那‘鸳鸯断情缠’。”

    “心头血?”冷香不由颤声,古书上确实有取心头血入药的案例,可无一不是耗尽被取血之人的性命。她一方面不想轻痕受毒折磨轻易殒命,另一方面担心主上安危,双重矛盾之下,那句“这于理不合”的劝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一劳永逸彻底根治的法子。”萧逸知她心思,接着很快又道,“不取血也可以,种蛊之后,那层效果就体现在归远身上,只要归远与轻痕日日欢爱、赐其阳元,这毒便不会发作。”

    “少一日会如何?”风归远问。

    萧逸摆摆手,解释道:“偶尔少一日两日无妨…有点像‘春风渡’,你可以这么理解。”

    说到这,他挪揄一笑,道:“你想想,这是不是正正好好。你身上的‘春风渡’需要发泄的对象,他身上的‘鸳鸯断情缠’需要被你发泄,可说呢,巧了!”

    风归远没理会,又问:“为何要三个月后才能取血?”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逸是没想太多的,他见识过风归远的冷酷残忍,自不会觉得好友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好相与。“‘春风渡’是万蛊之王,一旦它发现你体内另有它蛊,必然会产生排斥,二者相争,弱势一方很容易死亡,所以——”

    萧逸边掏出一只瓷瓶,边继续道:“特制版蛊虫小药丸,便于携带,方便储存,成活率高。最重要的是,它具有伪装同化的作用,”他还用了比喻手法,“就算先锋部队被吞噬,后续队伍很快会做出调整,三个月,足够它们在你体内顺利驻扎!记得在房事前一刻钟服用哟。”

    风归远略挑挑眉,不禁怀疑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广告打的无缝衔接,不知道还以为拉上赞助呢。

    “大人。”轻痕声音哑哑,在这个沉默的当口闯入,“奴命卑贱,怎敢劳烦大人们费心……”

    “既知卑贱,就更应该乖乖等待被选择和处理,哪里有你插话的份?”风归远不悦沉声,睨过一眼后回身伸手取药,再吩咐冷香道:“你去听雪院照看离弦,今日我晚点回去,叫他先睡,不用等我。”

    说完,领先一步出了内室。

    冷香怔怔,应了声后还默默回想其中含义,倒是萧逸损友多年,深知他的脾气,冲冷香意味深长地暗示一眼,吊了吊眉梢,嬉笑道:“哎呀呀,不枉我煞费苦心救人,怎么样,我就说我能找到尘风平替——”

    “先生!”冷香可没他那么大胆,急得就差去捂他的嘴,连忙道,“休要再提此话!休要再提此话!”

    他二人嬉闹着,没留意床上轻痕眉间隐晦,眼底凄凄凉凉,手间攥着身下软褥,折叠层层皱褶,像极了他现在跌宕起伏、叠嶂错落的心情。

    ——“爬床的玩意儿,凭你也配妄想垂怜?”

    仿佛剧痛又一次在全身各处炸开,那些刑具、那些药丸、冰冷的地面和令人痛苦的床上……轻痕闭上眼,长睫轻颤着,彰示他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