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柏没有兵器了,她的短剑在克莉斯手上,但那只能用来防身,是不能抵挡长剑的威力的——她只能利用狭窄而逼仄的地形,巧妙但费力地躲过一波波刺杀。

    克莉斯爬了起来,把吓得浑身发抖的女人压在桌子底下,她从桌子脚下望去,蒲柏似乎在有策略地将这个刺客往门口引去,但她起得太猛,桌子发‌出“沙”一声摩擦,让这刺客立刻转过身,用精光四射的双眼尖锐地盯向了克莉斯!

    刺客举起了剑,克莉斯躲无可躲——

    “受死吧,女巫!”刺客自言自语起来,他的目光却有一种极大的喜悦和满足:“杀了你,我就可以升入七层……我要回归天堂!”

    克莉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但这剑鸣之声却渐渐停了下来。

    克莉斯急忙睁眼,就看到刺客的胸口沁出一朵血花来,他似乎还沉浸在偌大的喜悦中,然后变成了不可置信。

    蒲柏一脚将他踢翻,她的胸口微微有些喘,但眼神却充满了厌恶,连捅进刺客胸膛里‌的武器——一把铁锤也被她反手扔进了壁炉里‌,“上帝没有这么愚蠢和令人作呕的羔羊。”

    克莉斯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跳起来抓住已经瘫在地上的刺客,让他的脑袋在地面上撞击了十几下,撞得他满脸是血才停下。

    “说,你是谁,”克莉斯这一整天的惊慌、挣命、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点,她抓住这家伙的脑袋,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为什么杀我?!”

    “杀你,是为了让主的福音得到传扬,让主的意志普照世间……”刺客轻蔑地看了一眼克莉斯,辱骂道:“你这个女巫,胆敢和上帝为敌,亵渎主的尊严,嘲笑主的恩典,蔑视主的教诲,我就要以主之‌名,用利剑刺穿她的身体,割下她的头颅……让她四分‌五裂!”

    他话还没说完,克莉斯就又一次将他的脑袋摁在了地上,“你以为你是谁?上帝手中的利剑,世俗秩序的维护者?公平正义的审判者?不,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教会豢养的一条狗,你是他们的爪牙,他们借你做着世上最‌黑暗的事,然后却要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杀死女巫——你告诉我,你的圣经里‌有提到过女巫这个词吗?”

    “出卖耶稣的是女人吗?大洪水是因为女人降下的吗?索多玛是因为女人毁灭的吗?”克莉斯啐道:“那亵渎主的是该隐,嘲笑主的是玛拿西,蔑视主的是蛾摩拉,哪一个是女人?!”

    女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气也不敢喘,倒是蒲柏倚在壁炉旁,微微翘起嘴角,甚至连带着眼角,也有一种微弯的弧度。

    “……这世上,没、有、女、巫,”克莉斯紧紧攥着拳,在刺客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女巫,是你们教会制造出来的敌人,你们要制造这样一个敌人出来,掩盖自己在天谴下的无能为力,维持自己在信众中摇摇欲坠的信仰,为你们的横征暴敛、贪得无厌找到理由,冠以女巫之名,这,就是你们的遮羞布。”

    “我不杀你,你只是个,被教会洗脑了的工具而已,”克莉斯厌恶地看着他:“我也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你回去告诉他一句话,这句话我曾经对他说过,但请他千万要当一回事,debtsmustbepaid。”

    然而克莉斯没有预料到的是,听到这个宣判,刺客却并没有如释重‌负,他的眼中反而露出了一种恐惧,一种似乎预见了回去以后什么下场的恐惧。

    “我在地狱里等你!”他抄起自己的宝剑抹断了自己的脖子,但在那一刻,他似乎在抽搐中露出了微笑,似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天堂。

    女人吓得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克莉斯只好安慰了她一下,这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克莉斯从霍普斯金手上救下来的女人,她丈夫就是猎人瑞里‌尔。

    “别怕,等会我们就把这具尸体抬出去,”克莉斯道:“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在她前呼后拥从城堡出来的那一刻,可完全没有料到会被刺客追杀,也不会料到差一点就命丧于此。

    “林中小屋,”克莉斯疲惫地笑了一下:“在我进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有联想到我的管家克莱尔对我讲的一个故事,不过我还是坚信我的想法,这世上没有女巫。所以你这个颠茄和雕像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女人叫西比尔,她给出回答:“颠茄是用来毒死猎物的,我的丈夫捕熊的时候,即使棕熊已经坠入陷阱无法脱身,但仍旧凶悍,为此我会调制颠茄粉末溶于水中,让棕熊喝下去,这样我的丈夫才能顺利获得猎物。”

    至于雕像,西比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雕像,”西比尔叹了口气,道:“是我的‘teacher’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