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爱吃,那这会子又缘何单选了它去?不如令娘娘容改一回,将这冻梨放回去,另外再重现选一样儿,令娘娘不告诉旁人去,可好?”

    瞧着婉兮这样儿,玉函立在一边儿都忍不住笑,与玉蝉她们对了对眼神儿,都等着看,这位札兰小阿哥可会上了套儿呢。

    札兰泰却登时摇头,“回令娘娘,我不用换!我也……不是不爱吃,可是那个冻梨,原本是九公主的。”

    婉兮微微扬眉,“哦~,这么说来,还是顾着宫里的规矩,是不是?家里的家教严,知道进宫来,家里人必定与讲说许多宫里的规矩。且都是在上书房念了快两年的书了,师傅们就更是教会了许多的君臣之礼去。故此啊,便不敢造次,这才没动九公主的冻梨,是不是?”

    这会子便连玉蝉等几个,心下都微微替札兰泰捏了一把汗去。

    ——凭她们这些年与主子的相处,她们这会子已是隐约明白,主子这是在考验小阿哥呢。主子这么做,怕是一来要看札兰小阿哥的品性,二来还是在尽力为麒麟保再留一线希望去呢。

    说到底,主子也还是珍惜与傅公爷一家的情分,更何况麒麟保是从小儿在主子身边儿长大的呀。

    札兰泰仰首望住婉兮,却还是坚定地摇头,“君臣之礼,师傅是早早儿就教会了我等;进宫来的规矩,家里长辈也更是耳提面命。可是方才,我不吃九公主的梨,心下想的倒不是这些缘故。”

    婉兮轻垂眼帘,“那与令娘娘说说,那会子想的,究竟是什么呀?”

    札兰泰便也是垂下头去,从婉兮这个角度,只能看得见那孩子长长而微卷的睫毛。映在他那张如玉的脸色之上,便宛如一双小小的鸦青色的月牙儿。

    “是因为……梨不可分。”

    随着那两弯小月牙儿的颤动,札兰泰嗓音如月光般轻袅却皎洁。

    婉兮微微一震,随即便笑了,伸手过来拢了拢那孩子的肩,“真是好孩子,不喜欢‘分离’,是么?”

    札兰泰抬起头来,那清澈的眼底隐约有些微微的红,“因为阿玛常年在外征战。每一次阿玛走,都不准我哭;可是我却知道阿玛那一走便是无限凶险……所以我不喜欢分离,在这世间,我愿用一切来交换家人团聚。”

    婉兮的眼睛都不由得有些湿了。

    原本,因为札兰泰是兆惠的儿子,她还有一点担心这孩子会是武将之勇,却未必有足够细腻的心。可是这一刻才明了,就因为他是兆惠的儿子,他反倒更加珍惜团聚,更为珍视亲人。

    婉兮点点头,别开眼睛,看那已经装好的盒子,“那可否告诉令娘娘,为何又在那些吃食里,单选了这冻梨呢?是不是方才还是想吃了,只是不想分离,这才忍下的?”

    札兰泰有些羞涩地笑了,垂下头去,不敢看婉兮的眼睛。

    婉兮也觉有趣儿,看了看玉函她们。

    倒见那几个,已是都乐得一脸的笑了。

    婉兮柔声道,“令娘娘不难为,若实在不想告诉令娘娘,那令娘娘便不问了。时辰也不早了,便带着这盒子回府去吧。这冻梨啊,令娘娘宫里还有,若爱吃,便散了学之后,时常随着拉旺和麒麟保两个,来我宫里吃。”

    札兰泰这才欢欢喜喜叩头道别,玉函亲自陪着送出去。

    婉兮立在窗边儿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不过七岁的孩子,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能看见武将的家门之风,却又不失清雅之骨。虽说年岁还小,不过已然隐约能看得出未来的几分轮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