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郊外泥地不好走。

    可是距离打听到的地儿越来越近了,桑汀每走一步,父亲的脸庞便越清晰一分。

    路上,那车夫说:“桑大人可是百年难见的好官啊,各地租税重,老农忙活一年到头可不就为了那口粮,结果大半上缴了,手头没剩几粒米,末了莫说进城去换几碟子肉菜,收成不好的便是吃都吃不饱。”

    “桑大人上位不到三个月,亲自下去瞧,抓那几个贪心贼,名声在江南都传开了,以前那些个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好处送来便收腰包,谁管老农死活?”车夫家里也有几亩地,倒也不是夸大其词的。

    桑汀默默听着,不知何时,泪水已无声漾了满眼,身侧,姜珥握紧她的手。

    车夫在前边探路,碎碎念不断:“唉哟,以往民间都流传好官往往不得重用,可是桑大人是很得上头看重的。才下江南任职便有人安排了宅子护院,那可是郡守才有的优渥待遇唷,大家都说要不了一年,桑大人便要升迁回江都城了。”

    “也算皇帝开眼。”说完这话,车夫叹了口气,回身说:“二位夫人,就快到了。”

    桑汀怔了怔,姜珥应了声。

    桑汀想起那夜,码头遥遥一望,是送别。当时,稽晟叫她放心,说他会安置好父亲。

    他真的有说到做到。

    可是,为何到了江南还要阻拦她与父亲见面?

    这才是桑汀真正想不通的地方,她以为,她们已经解释清了误会,便算是心意相通了的。

    可是这件事叫她发现,他们之间还有隔阂,看不见摸不着,却比山高,比海深。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岌岌可危。

    像是纸糊的灯笼,经不起半点波折风浪。

    今日出来,也是冒险的。她在梳妆台上给稽晟留了信,信上都有好好的解释。她不想因为这个再和稽晟起争执了。

    可是父亲,那是底线。

    正此时,守在两侧的护卫忽然出声:“请夫人留步!”

    桑汀猛地回神,寒风刮过,她身子一个哆嗦,当即停下脚步,神色提防地问:“怎的了?”

    “前方有异动。”

    两个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耳力非凡,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请夫人在此等候,待属下前去查看。”

    说罢,一人执剑上前,另一人留下。

    桑汀心跳有些快,忐忑不安叫她手心发凉,姜珥小声说:“娘娘,从前老敖和我说歹徒最喜夜里出行,若真是……我们便跑。”

    “别怕,不会的。”桑汀暗暗稳住心神,问车夫:“大爷,桑大人夜里便是住在这里的吗?还有多久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