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烟回头看,竟是方才一直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姑娘,如今站起身来。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睛红红的,即便这样,也能看出是个很标致的模样,只是看起来也还小,大概才到豆蔻之年。

    她看到众人都望向她,有些畏缩,半低下头,又很快抬起头来看向染烟和月娘,说:“他还抢了我家店铺的房契,既然,既然债还了他,他就该把房契还给我!”

    众人明白过来,又纷纷看向方少爷,指责他又要拿钱,又要贪别人家的店铺。

    方少爷已经气得满脸涨红,他指着小姑娘待要再骂,却又畏惧一旁的月娘,于是说:“房契我自然是要还的,但是不是给你,谁还了我的钱,我才给谁!”

    众人于是纷纷说:“那你快给人家啊!你方才怎么不拿?是不是想直接遛走,想把钱和店都贪了!”

    方少爷没想到今日之事竟然还会不顺利,气得支吾半天,说:“我方才没说,是因为只拿了房契没用,这店之前已经被苗老三转给我了,如今在我名下。我才要请这位小姐,同我一起去衙门里改契呢!”

    接下来的事,染烟倒有些稀里糊涂,只是随着这位方少爷去了京都北市署,听月娘的话,签字画押,得了一份房产地契,一份店铺契约。

    从市署回来的马车上,染烟对月娘说:“我们把这些东西,给了那小姑娘,便回去吧。”这么折腾一通,她都已经失了去北城的心气。

    月娘却说:“这个给也没用,上面签的是你的名,按的是你的指印。”

    染烟面露难色。月娘又说:“再说,万一给那小姑娘,再被人抢去,怎么办?”

    染烟看着几张契约,说:“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唉!我只是,只是不想她被那个方少爷抢去……如今倒怎么像是我抢了她家的店铺一样……”

    月娘噗嗤一笑,“这怎么是你抢的,你可是花出去了五百两!她这店铺,能抵多少钱,顶天也就一二百两,别说这店铺,就是她,她家祖宗三代,卖身给你也够的!”

    染烟听不得“卖身”二字,暗暗咬唇,生月娘的气,就把契约折好收进原本放银票的黑色荷包,不再开口。

    等回到十字路口的店铺前,围观的人都已经散了,只剩了那个小姑娘,巴巴在门口等着。

    问过话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叫苗秀儿,原本爹娘经营着这个店铺,家境也甚好,但是她爹苗老三喜欢赌博,越堵越大,渐渐把积蓄全输了出去,还开始欠债,最后店铺给折腾得关门了,秀儿娘几乎是气得病死了,苗老三前阵子也因醉酒,一头栽进了臭水沟,淹死了。

    如今,只剩了才十三岁的苗秀儿。周围邻居可怜她,偶尔照顾些她吃喝,但是对于今日这种事,却就不敢出头了,也出不起这个头。

    苗秀儿对染烟千恩万谢,跪下便要磕头。染烟忙扶她,月娘却说:“做人要懂感恩,你救了她,她自然该谢你。若是世间之人都有恩不报,白拿别人好处,那怎么行?”

    苗秀儿磕头,月娘又说:“如今你家店铺,被我们买下了,你以后意欲如何?如若你没个去处,要么签个卖身契,给我家小姐做个小丫鬟,混口饭吃,倒是也成。”

    染烟恼道:“月娘!”

    瞪视她闭了口,才温言对苗秀儿说:“你莫怕,月娘只是和你顽笑。我虽拿了这个房契,却也没什么用,你安心住着便是。等回头无碍了,我再把这个想办法还你。”

    苗秀儿又跪下磕头盟誓:“不用!这个是您花了钱买下的,就是您的了!我不用和方少爷……不用被他抓走,已经是我的大造化了!谢谢您救我!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月娘有些不耐烦,在店铺里四下打望,走到了后门,突然惊呼:“哇!这个店铺倒真的不止一百两,我瞧着二三百两是能有的!”

    苗秀儿闻言,很机灵地起身,主动带着染烟到处去看。原来,这个店铺虽不大,是个很小的小二楼,后面却是带着个小院子,另有几间住房。且都修建的还算好,想来以前,苗家确实家财甚丰。

    苗秀儿说:“我家原是开酒楼的,也曾经是这附近很有名气的一家!要不是我爹……”说着又开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