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对丈夫的脾气了然,立刻打起了圆场。

    安妮躺在沙发上,此刻忽然变成了心情最平和的人了。

    伤已经伤到了,急也急不得。既然达西说没有伤到骨头,那么应该问题不大,稍后医生到来无非也就是上上药。

    安妮转过头,只见乔治安娜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担忧地看着她,小脸泛着泪光,好像比她这个受了伤的人还要难受,哭得打起了嗝。安妮现在对于安慰小孩已经得心应手了,三言两语就平复了乔治安娜的心情。

    “你不是事事都有十分的把握吗?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冷冷的讽刺从头顶传来,安妮耸起了肩,抬起头,只见达西摩挲着指尖的鲜红,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她。

    这绝对是无妄之灾!

    安妮抱着让杜丽从大书房拿来的账本和报告书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这荒唐的一幕,恨不得蹲在角落里划圈圈。

    她居然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安妮把脸埋在了报告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在雪地中的谈话里,费茨威廉伯爵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安妮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把报告书扔在了床上。

    视线在本上一晃而过,忽然在一行字上凝滞了。

    “……已经在哈福德郡的梅里屯附近选中了一片棉花种植地,原主人经营不善,再加上税收加重不能负担,意欲将这片一百英亩的土地附带一个度假庄园出售……”

    税收加重?

    安妮忽然想起了费茨威廉伯爵的提醒,一丝灵感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飘渺不定。

    安妮将报告扔下,拿起了账本翻得哗哗作响,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目标。她将床头柜上的烛台凑近,手指在账目上滑动着。

    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时,安妮被自己的猜想惊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连忙打铃,喊来了杜丽,要她立马跑去大书房,把罗辛斯庄园的年终账本也给她找来。杜丽离开后,安妮咬着牙,抬起了那条受伤的腿,将重力转移到另一条腿上,抓着账本蹦蹦跳跳地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火光带着热气让她冰凉的手逐渐暖和了起来。

    很快,杜丽把厚厚的账本带来,铺在了安妮身前的茶几上。安妮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刻将账本翻到了新增开□□一项。

    ——新征收的马车、奴仆和窗户的征税竟然高达五百英镑!这还不包括那些传统的消费税和土地税!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财政大臣的大动作暗示着前线战争的吃紧,或许新的制度即将顺势而生。

    安妮暂时说不准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她努力回忆上一世的记忆,却因为曾经没有特意关注过这段历史而变得模糊,她再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身体里醒来,更不可能把一个陌生的国家在某一年的动荡记得清清楚楚。

    几重的财产税和传统税收再不能满足战争的需求,那么,也难怪财政大臣会对纺织厂、钢铁厂下手——要知道,现在北方可有不少人正是靠它们起家,财富完全抵得上没落的勋爵,他们逐渐向贵族阶级渗透。

    安妮顿觉一阵麻木,仿佛历史的车轨在她的身上重重地碾压。

    “杜丽,恐怕春天我们必须去伦敦一趟。”

    平安夜这一天,一大家子难得欢乐地聚在了一起。准确来说,是三个家族的族长第一次坐在一起庆祝圣人的诞辰、为新的春天的到来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