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是前县令的女儿,因为城池没守住,被谢家叛军占领,前县令畏罪自戕。

    小姑娘刺了一刀后,就被士兵抓住,但被谢欢放了。

    放了没多久,小姑娘又来刺杀,这次谢欢没让她刺,将她带回家,“你要是有本事,可以去杀个大的。”

    自那日起,小姑娘怀着仇恨,日夜习武,她想着总有一日要杀掉昏君,也杀掉谢家的人。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姑娘“认贼作父”,成了谢氏的女将军,她最后真的杀了昏君,却再没了杀谢家人的心思。

    谢平川改国号为晋的那年,也算是儿女双全。

    他鳏居十多年,当了皇帝被群臣催着立后,他麾下心腹皆为武将,所以需要笼络文臣之心,于是立了李丞相之女为后。

    长子无法理解,也从不遮掩情绪,与他置气。

    太子跟皇帝置气,自古都是少见,他们不像皇室父子,就仿佛还是民间父子。

    谢平川如今想起来,也记得,儿子置气时板着脸,手里握着一把剑,故意从他面前远远经过,但不喊一声爹。

    可那会儿,儿子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身为太子竟然无法理解他,谢平川没有去理会儿子的不满。

    立后大典后的不久,儿子留了一封书信走了,只说去游历,也未曾与他当面告别。

    此后,再也没回来。

    如此想来,那匆匆一瞥的不满,是谢平川最后一次与儿子的见面。

    思绪如潮,连带眼睛都起了水雾,晋元帝懊悔极了,“他六岁失母,我对他极为严苛,从不曾对他嘘寒问暖,所以他才极力想要证明自己,风雨无阻也要练出一身本领,他受了伤,我不曾问过一句疼否,打赢了仗,我不想让他骄傲,亦不曾夸奖,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和我置气。”

    “就那一次。”

    “这二十年,我无数次地想,若我那天,不端着皇帝的威信,不端着父亲的严厉,我若是哄一哄他……他会不会就不走了?”晋元帝沙哑地反问,此刻的他,难得佝偻着背,似是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的普通老人。

    苦涩浑浊的泪珠落下,滴入没盖灯罩的灯盏里,灯火微弱一瞬,顷刻间又燃了起来。

    大太监在边上无声地叹息,却不敢乱插话,因为知道,晋元帝并非在问他话。

    问的,是虚幻中,想象出来的谢欢。

    晋元帝看着灯芯,就仿佛在烛火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喃喃道:“说不准,他躲在哪里,娶了妻生了子,融于万家灯火中,过着他喜欢的生活。”

    “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扬州,哪里都好。”

    晋元帝忍不住自私地想,忽而又道,“但以他的性格,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对扬州袖手旁观,此番裴如衍去扬州,万一会碰到他呢?”

    这次,是在问大太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