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的一双泪眼马上就含了笑,小小的嘴唇轻轻抿着“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缝那破口处,只听得她用幽幽的声音道:

    “大哥,我从心底里感激那个女医生,要不是她——”

    这话听得邵霆玉心里猛地收紧,急促地解释道:

    “你看了报纸了?那都是记者乱写的!根本没有的事!你千万不要相信!如真若报纸上说的那样,明日便叫我在战场上死无葬身之地——”

    这骇人的起誓惊得她赶紧用手挡住他的嘴:

    “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苦起这样的誓!你不知道当兵打仗的人,说这些是不吉利的吗?”

    她语气急促,还带着浓重的哽咽哭音,见她如此,他更加心疼,一把握住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苦笑一声道: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早看开了。这次联合作战,中央军派出的军官、各属地调去的将领,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军中豪杰。可战场上刀枪无眼,头一天晚上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第二天上了战场,兴许就马革裹尸、血洒疆场了,我从来没有怕过。我只怕……”

    说到这里他闪着厉色的眼眸一黯,望着她的眸色是深不见底的幽黑一片。

    “我只怕……我九死一生地留了这条命回来,你却再不理我了……”

    看他瘦得脱了形的面容,望着她的一双眼眸深深地凹进去,眼里满是倦怠和忧虑,她心中不忍到了极点,转而继又生出隐隐的痛来,忙道:

    “我怎么会?你此去好好保重,姨母、珍珍和我,都在家里等着你。你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要紧。我只要你好好地回来,到时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她在心里说: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你以后娶了谁,我都敬你,爱你,一辈子都不会变。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轻柔的声音如同一阵细细的暖流,把他连日来的煎熬、疲惫都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万种柔肠都化成他轻轻的一句:“你等我回来。”

    她微微点头道:“好。”

    邵霆玉看着她低着头,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如瀑布,只在两侧耳后各用一个小小的珍珠发卡别着,露出白皙的颈项和柔美的侧脸来,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密密的阴影,整个人显得那么温柔那么安静。

    他在心里说,此生就和你长长久久地、过这样平常的日子便好了。

    不一会儿,她就将那破口处缝得平平整整了。

    剪断了线头后,他抬起手,看那破口处被她缝成了一片小巧的叶子。

    她用的墨绿色的线,乍一看那叶子的形状在靛蓝色的戎装袖口上并不显眼,但是细看下却分明有一片小小的叶子贴在那袖口处,他不禁问:

    “这是什么叶子?”

    她没想他会如此问,一时也愣了,望着他轻笑了一声道:

    “这可把我难住了。我也不知道呢,你看着像什么叶子便是什么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