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观跟何广义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只能正襟危坐。

      “朝廷的德政,怎么能成摆设呢?”

      “不信您自己去看!”张当家的嗦啦下筷子,嘴唇吧唧一声,再抬头喝下米酒,又道,“早些年,我小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去药局,人家是真给药!”

      “可是现在,药局也在,郎中也在,也给你看病,但是.....就他妈没药!”

      “那吃的药哪来的?”朱允熥问道。

      “药铺子买的呀!”张当家的说道,“咱们小老百姓一去,人家药局的人就说了,药已经放完了,你们要是急就去药铺子里自己买,以后得病了再来拿朝廷给的不要钱的药!”

      说着,张当家的眉毛一横,“说这话的人,他娘的他爹都没给他揍心!”

      “哦,谁得病不急?哪有不急的病?可人家说没要了,咱也不能把药局砸了吧?只能去买药!”

      “要说也怪了,以前药局有药的时候,即便是在药铺子里买,也勉强买得起!可现在药局没药了,外边的药铺子卖的药赶上他娘的金子了!”

      说着,一脸的唏嘘,“我有个小侄儿,我五弟家的亲侄儿,才四岁。去年得了一场寒病,哎呦....我们兄弟几个轮流背着朝着镇上去,镇上药局没药,又往县里跑....”

      “到了县里的药局也是没药,跟我们说去王家医馆看病去!我们到了那,给郎中诊金,让人家给孩子瞧病,然后又买了药.....”

      “咱也不知道,咋就要吃那么些药!好几斤呢!拎着都压手!”

      “等回来之后,我们几兄弟凑在一起算账,你猜怎么着?”

      朱允熥脸上阴云密布,“怎么了?”

      “哈!”张大家的喷出酒气来,“光是我侄儿一场病,我们几兄弟半年....白干了!”

      怒火渐渐在朱允熥心中升腾。

      他目光看向胡观何广义二人,张口道,“听说,去年朝廷光是给九江府奏销的药材,有一万四千六百八十斤九两之数。而整个九江府的人口,应有十万九千五百九十名.....”

      “咦,贵客是秀才公?知道的这么清楚?”张当家的惊道。

      而胡观跟何广义都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仅九江这一府,一年的药材数量等于每个人用了一斤。这个钱朝廷是如数给报了的,可现在九江府的农人却说药局根本没给他们发过药!”

      两人几乎是同时肝颤,后脊梁骨发麻。

      “药局是摆设,那其他两项,不问也罢!”朱允熥叹口气,猛的拿过一个粗陶碗来,倒上米酒大口的喝了一口。

      同时给了李景隆一个眼神,后者赶紧又给张当家的满上。

      “早先,这些事呀,都是要杀头的..”张当家的嘴里含糊不清,“可现在,嘿嘿...都成了捞钱的道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