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茶香袅袅,雾腾腾的热气从茶杯飘出环绕整个室内,也模糊了室内人的面容,牧太太和了缘大师相对而坐静静品茗,整个静室内充满禅意。一扇门,犹如隔开凡尘俗世和极乐世界。

    没有人招呼她,陆雅兰也不在意,她静静地走到牧太太旁边坐下,了缘大师为她倒上热茶,她抿嘴一笑,也没有出声,就着茶香享受难得的清净。

    阳光透过窗户的影子逐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陆雅兰几乎要沉醉在这种身心无垢的氛围中,了缘大师开口了:“陆施主是来辞行的?”

    大师说的是问话但语气笃定,陆雅兰也不意外,了缘大师佛法高深远近闻名,能看出她明天下山并不稀奇。

    “是,家里派人来接,我准备明天回家,特地来感谢大师和牧姨对我这些日子的照顾。”

    提到辞行,陆雅兰还是有些低落。这些日子在山上过得很愉快,没有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小算计,也不用猜别人是否话里有话,还认识了两位极照顾自己的长辈,陆雅兰感觉以前所有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来得轻松,一想到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越发不舍。

    牧太太放下茶杯,拍了拍陆雅兰的手:“好孩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断了联系的。”

    见陆雅兰疑惑地看过来,牧太太神秘地眨眨眼:“你救了我,我家里人怎么都要谢谢你的。过几天等我儿子回来了,我就让他上门拜访。”

    陆雅兰一愣,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牧太太当日在山门口说要儿子上门道谢的话早被她丢到了脑后,如今重新提起,陆雅兰恍如隔世,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牧姨真的不用了,您给我的镯子已经很贵重了,真的不必如此郑重。”

    牧太太见陆雅兰还没转过神来,不由说的更明白了些:“我儿子比你大上几岁,至今未婚,不是我自夸,我家小子自从当上,嗯那个,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不信你问问大师。”

    陆雅兰没注意牧太太的含糊其辞,直到这会她才明白牧太太在她面前三番两次提到儿子的用意。

    陆雅兰相信牧太太的儿子很优秀,只有万事不上心才能养出牧太太这种慈和大度又不失童趣的性格,没想到上山一趟还有这样的奇遇,陆雅兰先是害羞到不行,玉白的脸颊上刷一下浮起一层淡淡的粉,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强忍着羞意,低低道:“牧姨,你不要再说了,婚姻大事还轮不到我做主,况且、况且......”

    “况且你还被退了婚,名节有亏,恐怕配不上我儿子。”牧太太直接说出来陆雅兰的未尽之言。

    “牧姨!”陆雅兰猛地抬起头来,刘海下的眸子微红,隐约有水光闪过,刚才还泛红的脸颊现在已经变得苍白,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的,陆雅兰的声音又响又快,隐藏在其中的小心和自卑只有她自己知道。

    牧太太知道她被退婚的事陆雅兰惊讶过后就不再意外。在盐城,陆家的一举一动都颇受人关注,她被退婚的消息传开只是或快或慢而已。

    她与牧太太相交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牧太太若有意结亲这些天也够打听清楚了。

    只是被青梅竹马退亲是陆雅兰心口还没愈合的伤疤,轻易触碰不得,这会被人直辣辣的说出来,虽然陆雅兰心里明白牧太太没有恶意,却还是有些惊怒。

    牧太太有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孩,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探究的兴致,但这会她是一个睿智的长辈,她柔和地看着自己欣赏的小辈:“我这辈子走过来许多风风雨雨,虽然不好评判别人的事,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女人天生要弱于男人,男女之间掌握主动权的始终是男人,但咱们不能妄自菲薄,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强加到自己身上。”

    陆雅兰瞪着牧太太,直到眼睛酸软,直到泪水流出眼眶,她仍然倔强地盯着牧太太,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至于溃不成军。牧太太轻轻搂住陆雅兰,叹了口气:“被退婚,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陆雅兰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大雨瓢泼般落下,她把自己埋在牧太太肩头,闻着牧太太清新柔-软的体-香,这是想象中母亲的味道。

    陆雅兰开始只是无声的抽泣,整个身子都如海上的波涛颠簸起伏,泪水也很快浸透衣襟,偏偏她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让人感到心疼。

    感受到牧太太轻轻抚着她的背,就像习惯了孤独的人一旦有人伸出手心里防线会瞬间崩塌一般,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对待的陆雅兰终于崩溃,抽噎变成小声哭泣,转而变成嚎啕大哭,陆雅兰不知道在哭什么只觉得突然间有说不尽的委屈:“嗝......从来嗝从来没有人....嗝跟我说过这些嗝......”

    她哭得直打嗝,看起来有点狼狈滑稽,但在场的人都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