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声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病房内的瓷砖地板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药物会模糊他的感知能力,他的四肢也使不上劲,双手被固定在病床的两侧。

    谢岚声对这样的境况习以为常,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那轮残月。谢岚声放空自己时很少会想到什么实质性内容的东西,他的思绪通常像一摊黏糊的胶水,缓慢而空白地流动着,这比充斥着疯狂的幻觉和幻听要好上很多。

    但是这次,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双眼睛,不是自己母亲的眼睛,而是一双少年的眼睛。接着,他的鼻腔变得火热,似乎急促地渴望着一股清凉的气味。

    谢少的专属病房里传来剧烈敲击床板的哐哐响声,护士立刻冲进病房内,见他双目通红,神色痛苦,就要为谢岚声注射镇定,却被同事伸手拦下:“等一下,谢少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再仔细看谢岚声,却见他不再挣扎,面色浮上病态的潮红,不复之前的苍白,眼睛里遍布血丝,却异常明亮,他死死咬住了牙,齿间还是在轻微颤抖,发出咯咯响声。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来历,只记得那个年轻的Alpha居高临下地将手指上的血迹随意涂抹在他脸上时的神情,仿佛将他当做肮脏低贱的抹布。谢岚声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他后颈残缺不堪的腺体突突直跳,焦渴得指尖都在疼。

    “给我......”谢岚声的声线嘶哑,像地狱里的厉鬼,简单的两个字滚烫得裹了火,“给我......”

    护士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攥住身边同事的衣袖,勉强稳住声音:“......不是违禁品成瘾就是信息素成瘾,通知谢总。”

    谢令华年逾五十,两鬓微白,如久经风霜的凌冽雪山般巍峨地矗立在落地窗前。他最小的儿子,十六岁的谢岚声,被束缚带裹着,像一个茧,冷漠、苍白、病态,安静地处在他的阴影之下。

    “谢少说他只接触过一个Alpha的信息素,根据谢少提供的线索,我们查到对方叫薛赐,是西丰镇二中的学生,开学读高二。”站在谢令华身边的秘书推了推眼镜,说道,“鉴于谢少的特殊情况,以及对方并未成年,所以从法律上来说,对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薛赐,西丰镇二中......”谢岚声出声,“我要去上学。”

    谢令华皱起眉头。

    “......或者,你把他绑来给我。”谢岚声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秘书看了一眼谢岚声,对方不达眼底的笑让他打了个寒颤,连忙继续对谢令华说:“谢少最近积极配合治疗,状况比较稳定,目前最棘手的还是信息素成瘾问题。”

    谢岚声的生母早逝,七岁时被人绑架掳走,失踪了接近三个月,浓烈的愧疚使谢令华对这个小儿子几乎是溺爱到了放肆的程度。

    “先不要轻举妄动,观察一阵子,看好岚声,再找机会和那个孩子聊聊。”谢令华对秘书道,他终于转过身,目光接触到谢岚声那张和亡妻相似的脸立刻移开目光,“......你要想去,便去吧。”

    即使南方的烈日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暑假也终究过完了。镇上的高中是寄宿制的,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安抚好了依依不舍的弟弟,薛赐转身看见自己的包已经被谈笙背上。

    薛赐有点晕车,谈笙挤到前面抢先一步占据学校大巴前排的位置,周围的同学撇撇嘴小声抱怨两句,看到面无表情人高马大的谈笙就闭了嘴。

    “第一次月考进步五十名以上,我去和老师说换宿舍的事情。”薛赐淡淡道。他们高一不住在一个宿舍里。

    谈笙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眼睛发亮地应道:“好。”

    “睡会。”薛赐闭上眼,靠在谈笙的肩膀上。谈笙攥着车帘,不让它随着车辆颠簸而漏进来阳光,惊扰肩上沉睡的Alpha,朦胧的光斑在薛赐的鼻尖上跳跃,谈笙喉结动了动,手指难耐地抠着座椅,抑制住自己想要亲吻的冲动。

    大巴开进学校,却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忽然有人小小地惊呼一声,谈笙一手遮着薛赐的眼睛,一手拉开一点车帘的缝隙。

    他看见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有两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人在往下搬行李,大大小小有六七个行李箱,横亘在入口处,挡住了大巴的前进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