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已年逾天命,曾是甄老爷的同窗,后者发达后见他于举业无望,便照顾他请他到徐家教学。

    因甄老爷强调徐家子弟读书不为科举出仕,只为识字明理,他便按部就班地给幼童开蒙,教大点的经史子集,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教出了个俊才,介绍时语气中难免带上几分自豪。

    田宓对这位表率十分好奇,抬眼望去,只见先生身边的周献一袭黄栌织锦长袍,身形修长,俊雅清隽,看起来似曾相识。

    似乎是在等田宓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周献疏朗的眉眼染上笑意,淡淡地,却让人有种晨晖晔洒,春风拂面的沁润感。

    好一个霁月光风的翩翩公子,就是想不来在哪儿见过,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田宓自责地移开眼,眼神晃动间留意到周献腰旁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即便听先生道:“这是怀泽母家的表弟容与,这段时间也同大家一道听学,他年纪尚小,只有六岁,诸生当有爱幼之心。”

    粉雕玉砌的小团子闻言,朝众人行礼,举至像个小大人,站直后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还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看到田宓时,双眼掬起如月牙。

    因着容与这甜甜一笑,田宓终于认出他就是下雪那天在街上走丢的小娃娃。

    当时天色阴沉,夜色已至,田宓急着回徐府,将小容与送到他和大人走散的地方不久,就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举着串糖葫芦,神色焦急的向过往行人打听着什么。

    根据他往腰间比划高度的动作,田宓猜他是在寻孩子,拉着容与迎上前。

    小娃娃见着周献小嘴一扁又哭了出来,举着双手要他抱,周献也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抱起孩子柔声嗔怪着。

    田宓看两人搂做一团,形状亲昵,想当然的认为他们是父子,好事做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给周献感谢的时间,更没细瞧他的长相,只大致觉得他轮廓俊俏。

    要不是容与追上她,扬起挂着雪泥和泪水的小脸,双眼弯弯地送她糖葫芦,她还真难把现在干净自若的粉团子,和那时摔在雪地里的泥团子联系到一起。

    哎,帅哥没当爹又如何?她一个童养媳能干啥?只能微微一笑很遗憾了。

    三个人的互动很隐晦,只有坐没坐相的徐璟宜看了去。

    周献刚进来时,看似温雅,眉宇间却一片淡漠,静静注视着后方的角落。

    忽然,他好像接收到了什么,眸光倏灿,唇角微勾,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如同白梅枝桠上薄雪消融,露出一角柔软的梅瓣。

    随后,那嘟嘟脸的小豆丁也复制了他的变化,冲着同一个角落笑得讨好。

    徐璟和蹙着眉朝后瞅,发现田宓的回应后,再看拄着额头打盹的徐璟和时,总觉得他头上那柄青玉簪,格外的碧色盎然。

    所以说媳妇不能养的太水灵,不是招人惦记,就是红杏出墙,而他三表哥一向运气好,把两项都占了。

    古人一天只用两顿正餐,晌午族学照例供应茶点,田宓习惯了一个人吃,等猴急的男孩子们和事儿多的徐雨萱他们领完,才端了一杯清茶两块点心往自己座位走。

    教室里嬉闹嘈杂,她并未察觉自己身后跟了条小尾巴。

    徐璟宜正在给徐璟和筛茶,看容与捧着他和周献的一盘子点心追着田宓,支支吾吾地建议:“三表哥,要不今天你去陪宓娘用?”

    徐璟和瞧傻子似的瞧他:“小爷没事往娘们身边凑什么?是你瞎了,还是我不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