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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午膳,漱过口,姚珂起先还撑着精神跟周雁白寒暄,渐渐越发困顿起来。

    一早上便候在周府门外,舟车劳顿,又加上被烈日暴晒了一上午,他不过一介文弱书生,这会儿自是疲倦不已。

    周雁白似是看出了他的困顿,温声道:“姚兄可是乏了,不如进屋小憩一会儿?”

    姚珂顺势而为,带着薛一回了屋子。

    只不过他困顿,薛一却精神头大好,冷静地立在门外,注意着周雁白的动静。

    不多时便见周雁白同庄头一家向外走去,隐约能听见张氏的声音:“大人不必屈尊,若是想要柏子香,只叫我们做好给你送去便是。”

    “无妨,我倒是好奇这香是怎么做出来的……”周雁白声线清雅,态度温和,让人无法拒绝的同时也并不会感到不快。

    薛一想到京城里那些文人才子对这些风雅物的喜好就有些嗤之以鼻,倒也不曾细想,只当周雁白是去庄头家讨香料去了。

    周雁白脚步不停,眼眸微侧,瞥见薛一站在门口,心中倒是笃定了猜测。

    张氏和刘父诚惶诚恐,即便周雁白行为话语中并无苛责的意思,但回忆起当年往事,再看如今意气风发的儿郎,二人心中皆是一阵忐忑。

    及至刘家的小院前,刘父刚想伸手开门,不料门却自己打开了。

    原是桃知在屋里听见院中黑豆叫了几声,以为刘父和张氏回来了:“爹,娘,你们回来……”

    话还没说完,抬头便看见芝兰玉树隽隽清骨的周雁白站在门口,刘父和张氏在一旁面有异常,似是惴惴不安。

    桃知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在嘴角,清透软糯的桃花眼中也带了些惶然,随即行了一礼,捏着手站于一旁,低头不再说话。

    周雁白看她这幅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不满,好笑在没想到当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女娃,如今也有这般惶恐模样;不满却是不满她如今每每见了自己,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心中不满,面上自是带了三分冷清,周雁白沉声吩咐阿恺:“将院门带上。”

    桃知闻言,抬眼看了看他,见他脸上如往常一般面无波澜,甚至有几分冷漠,一时间心里更是胆战心惊。

    一时间院中只有刘家一家四口,和周雁白主仆二人。

    刘家一家四口心中惴惴,不知周雁白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正惶恐时,突然见周雁白俯身向刘父和张氏行了一礼。

    他这一礼行得极为正式诚恳,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他庄子上的仆人,而是他的长辈一般。

    刘父和张氏从惶恐到愈发惶恐,刘父赶忙去托周雁白的手,又恐自己粗笨,不敢碰他,只嘴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周雁白直起身,冲刘父和张氏安抚一笑,虽笑意浅淡,但他平日里甚少有笑容,这一笑宛若冬日破雪,叫人心中安稳。

    “如何使不得?当年我流落至此,多亏伯父伯母收留,方能躲过一劫。”说罢他又行了一礼,“原是一来就该拜见伯父伯母,只是身边跟了个外人,不好多言,是小侄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