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老板那个人可没有出手为她解决困境的善心。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想要依靠老板的。

    惊蛰深呼吸一口气,将搭在裴暮额间降温的巾布换了一块,试图冷静思考。

    这个毒既然苟观有,那他一定也有解药。再不济,惊蛰就看遍天下古籍药方,总不会只有那一本上记录了此毒的解法!她必须振作起来,更为慎重地进行接下来的任务,她要在保护好裴暮的前提下,让任务圆满完成。

    窗外的雨还在下,惊蛰听着心烦。

    文字无法描述所有,在书中没有写到的其他次受伤中,裴暮都独自待在这偌大的将军府处理伤口吗?那些日子,他是怎么坚持过来的?裴暮将他的将军府打造得如同安闲王府,至于那些墓碑,大抵是曾与裴暮一同在安闲王府接受训练的暗卫,他们皆死在了那场起事中。

    裴暮无法为他们殓尸,便像是对待她那样,只给他们立了个墓碑。

    多少是一份念想。

    在裴暮的心中,或许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在安闲王府接受训练的时候。他将剑指向江闵月,实则也是指向了他自己,那个有血有肉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暗杀江闵月的时候,一同死去了。

    惊蛰不知道裴暮后来有没有爱上江潇月,或许他有不愿成为江潇月众多男人之一的高傲,也或许他还在怀念着他真正的主人,裴暮直到终老,都没有明确表达过他的感情。

    “主人……小姐……”

    裴暮在昏睡中轻轻呓语,因着高烧,他的话听起来沙哑不清,惊蛰凑近了去听,他口中喃喃的只有两个字,“主人……”

    眸色一暗,惊蛰挽起衣袖,去将裴暮额间被汗濡湿的发丝拨开,看他如玉的脸完全展露出来。

    裴暮实在长得好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他身上遍布受伤后留下的伤痕,唯独这张脸连一点瑕疵都没有的。平日里看上去清雅温润,若是着一身白衣,也是这世间翩翩佳公子,但只有看过裴暮的打斗场面,才会觉出他的狠戾,一招一式皆是要人命的杀招,对他来说,不杀人比杀人更困难。

    裴暮像是一块坚硬的铁,能够铸成最好的剑,偏生这铁里塞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伤人的同时,也在自我消损中,总有一天会折断的。

    “裴暮,你应该是自由的啊,无论是江潇月还是江闵月,都不该成为你的束缚……”

    俯身,惊蛰贴在裴暮的耳边轻轻道了一句。

    许是听见了惊蛰的话,裴暮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色比平常人要深些,如一抹化不开的夜色,又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惊蛰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少年将短剑刺入她的胸膛,她疼得本是气恼极了,却在看见那双从面具中露出来的眼眸时,怒火消了大半。

    那个杀她的少年,有着这世间最纯粹最干净的眼眸,他眸中含着盈盈水光,里面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倒影。

    再见裴暮,他的眼中已没有了那时的光,只是浓重的墨,什么也映不进去。

    裴暮费力地用手撑着床板,想坐起来,被惊蛰一把按了回去,“你的伤很重,还发着高烧,别动。”

    “东……”

    一开口,嗓子里像是被沙子磨过的疼,裴暮舔了舔干裂的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继续道:“……那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