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听完,气的拐杖在地上跺了数十下,道:“作死的猢狲!短了你们血燕窝还是断了蜀锦绸?白白叫人看了我们沈府的笑话!”

    “要不是您平日偏爱砚舟,我也不至于....”三房娘子喃喃开口道,还捂着痛处企图反告一状:“我们就拿些,又不多,你看着沈砚舟媳妇给我们打的。”

    沈老夫人嘴角一耷拉,浑浊的双眼蹦出精光:“打,该打,你们平日里看砚舟没有主母的照料,从他的用度暗扣,他也不好跟你们这些女娘讲道,不要以为我这个老混沌是真昏了。这件事,你们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个双倍的,赔过去就算了,不想赔的,家法伺候---还治不了一个家贼了。”

    闹完这一出已是晌午,回去的路上,柳含烟忽地顿住脚步,攥住沈砚舟雪青杭绸的袖口:“沈砚舟!“

    沈砚舟顺势踉跄两步,旋身过去,雪青袍摆扬起时带翻三寸积雪,转身刹那喉结擦过她鬓边珠钗:“怎...“

    温热的檀香气息扑在她额间花钿上,胸膛磕上柳含烟的脑门。

    柳含烟黛眉蹙成远山痕:“你这里莫不是塞了玄铁护心镜?“

    她耳垂珊瑚坠子乱晃,白皙的额头上浮起朱砂似的红印。

    沈砚舟闻言,俯下身子,细细的看着柳含烟白皙的脑门上,已经浮现一个红印子。

    带着薄茧的拇指拨开她碎发,呼吸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呵出白雾,温热触感蓦然烙在红痕处时。

    柳含烟瞳孔里映出他睫羽投下的阴影,独属沈砚舟的沉水香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他琥珀色眸子正擒住她愣住的眼波。

    “果是纨绔浪荡子的勾栏做派!“柳含烟跺脚碾碎青砖薄冰,石榴红裙裾扫过他皂靴上银纹,“早知让三房吞光你的家底!“

    说完还不忘踹了他一脚。

    她腰间环佩甩出的金玲声混着碎雪,消失在月洞门转角。

    沈砚舟指腹抚过唇上残留的螺子黛香,玄色大氅领口狐毛还缠着她鬓间茉莉香。

    远处檐角冰棱“啪嗒“断裂,心脏也跟着揪紧起来,指尖温度需赛过炭盆余烬。

    “我定是病了...“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曹门瓦子二楼雅间,十二折檀木槅扇支起半幅春色。

    檐角铜风铃晃碎的日光里,艳湖画舫正撑开绿波,船头红绡灯笼映着歌姬臂间金跳脱,纤指拨弄的鹧鸪斑建盏随琵琶声在粼粼水纹间浮沉。

    沈砚舟倚着牡丹纹凭几,犀角杯沿还沾着残酒:“这新得的越窑秘色盏...“

    话音被楼下卖花声剪断,竹帘外忽飘进半阕《雨霖铃》。

    汴京公子哥们的蜀锦袍袖拂过錾银酒注,蟹眼汤沸声里混着象牙筹牌相击脆响。

    八仙桌上错金玛瑙杯倒映着:鲥鱼脍在莲纹瓷碟里泛珍珠色,蟹酿橙的香气正与瑞脑香在梁间厮缠。

    忽有酒保提锡壶转过朱漆屏风,惊起檐下宿醉的蓝翡翠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