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湖的残荷在温风里打着旋儿,柳条扫帚歪在太湖石旁,活像被抽了筋骨的青衣水袖。

    浅草丛中,一双翘头平底绣鞋,齐整整并着,旁边散着一件枣红色衣衫,而在它们的不远处,女子赤着脚,宽大的裤管挽至膝上,脚踏在草丛与湖泥的界边,手拿一长耙,够着湖泥里的枯枝败叶。

    江念抬起手,用腕子蹭了蹭额汗,擦不尽兴,又用脑袋去够肩膀,把鬓间细小的碎发蹭到一边,攒在一处。

    待将湖边清理得差不多时,苍青的暮色已爬上灰白岩的宫墙。

    “当心摔成个泥菩萨。”一个声音响起。

    江念回过头,发现是阿星和阿月两人朝这边急急行来。

    “你们怎么来了?”

    阿星笑道:“我们过来帮你。”

    “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是一片荒废的园子,不必清扫,上面也没人过问,让你一人来,三日也清理不完。”阿月转过头,四围看了看。

    江念担忧道:“你们不当值么?莫要为了我误了事。”

    阿星一面走到太湖石边擒住扫帚,一面说道:“我和阿月下值了,红珠姐晚些时候才下值,咱们快些整理罢,完事了好回。”

    有了两人的帮忙,动作快了许多,积年的尘灰化作雾,裹着西晒的日头洇出晚霞色,待日头沉到飞檐浮兽后头时,废园竟显出几分清贵相。

    江念的脚上、手上沾着泥,园子里湖水干涸,只有一塘的稀泥,没法清洗手脚上的脏污。

    只好拿出帕子胡乱将脚底拭净,也不着袜,光着脚套入鞋中,随即打下裙摆,将脚掩于裙底。

    低等的宫婢服为了做事方便,裙衫长度只及小腿肚处,实是遮盖不住什么。

    天色渐暗,三人往下人房中快速行去。

    “阿念,我听说了,兰阿姆那样逼问你,你都未将我供出,当真是条好汉。”阿星踮脚去够转角处的柳枝。

    江念撑不住吃吃笑起来:“你还说,兰阿姆眼风扫过来,我膝头软得跟新蒸的米糕似的,她再多问一句,指不定我就说了。”

    阿星和阿月听罢,也跟着笑了。

    “在这西殿里,倒也还好,大王并不是那等严苛之人,我曾听人说,前些时,有个侍奴打翻砚台,污了军报,大王只叫他重誊一遍便罢了,连句重话也不曾说,这次也是背运,让人报知了兰阿姆。”阿星说道。

    阿月在后头掩嘴儿笑:“这话说得,倒似咱们大王是菩萨座下的善心童子。”

    江念唇角抿出轻微的弯弧,轻声呢喃,以为没人听得见:“狼窝里长大的鹰,偏要装家雀儿,他那颗心也就比家雀儿大点儿……”

    话尾突然断在风里。

    游廊拐角处转出一个暗色身影,金线绣的兽图掠过暮色,利爪正对着她骤然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