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她稳住步子走到他身旁,跪下来凄声唤道,“陛下,你怎会病成这样?”

    他一向身子康健,即便从前在巴郡胸口被刺了一刀也没有如此。即便在匈奴边境被她一剑抹了脖子,也没有如此。即便被许鹤仪下了掖廷受了重刑,也没有如此。

    二月底在朱雀殿只是每日头疼乏力,胸闷气短。眼下也不过是才一个月,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突然就病骨支离。

    难怪那些嬷嬷私下里碎嘴,说什么“生辰变忌日”的鬼话。

    许之洐笑着,用力抬起手来去摸她的脸,虚弱问道,“阿姒啊,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灰头土脸的?”

    姜姒的泪涌得更厉害了,她慌得抬起广袖去抹脸,粉尘没有抹干净,泪倒是越抹越多。

    他心疼地望着,声音有一丝轻颤,“你头上,都是粟米糠。”

    姜姒握住他的手,“快好起来罢!”

    “朕怕是不行了......”他叹息一声。

    姜姒含泪凝噎,他是昭时的父亲,他怎么能死。

    “从前我问你,你可想过有一日,我也会死。”

    姜姒怃然摇头,“你会好起来的......”

    他微笑望着她,去宽她的心,“朕也是人,也会死。”

    她伏在他胸口上默然哭起来,“你不要死......”

    称帝是他多年筹谋。

    先是夺嫡。

    继而易储。

    又经建始十一年隆冬兵变。

    蛰伏燕国数年,明修王陵而暗练兵甲。

    永年三年起兵西伐,攻破长安,多年夙愿得偿。

    而他眼见着登上帝位不过四个月,怎么能草草收场。

    他这一番奔劳,到头来,又为谁去做了嫁衣裳?

    从前她眼睁睁地看着裴成君死,如今她曾以为最该死的人也开始交代起后事来,姜姒茫然无措。

    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