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林佑松蜷缩在诊间休息室的铁架床上。白袍领口蹭着消毒水与薄荷菸草混杂的气味,那是上个值班医师残留的痕迹。

    「林医师,三号床病人血压突然下降!」护理师急促的叩门声穿透薄板。

    他翻身时撞落床头的听诊器,金属叩诊锤在地面弹出清脆声响,急诊室的日光灯总带着青灰sE调,像极了初见那人,解剖教室窗外冻结的雨云。

    那是医学院最後的秋日,林佑松抱着人T解剖图谱穿越中庭,後颈忽然掠过尖锐的刺痛感,他踉跄转身,撞进混着雪松与消毒凝胶的怀抱。

    「你的钮扣。」低沉的嗓音震动耳膜,戴着r胶手套的指尖拈起他白袍第二颗贝母钮。

    林佑松抬眼望见金丝眼镜後微挑的凤目,解剖学教授x前的银sE怀表链正垂落在他锁骨处,冰凉金属贴着发烫的皮肤画出蜿蜒痕迹。

    「谢...谢谢教授。」他後退时绊到石阶,图谱散落在地,那人蹲下身时白大褂衣摆扫过他膝盖,修长手指按住他yu捡拾的腕骨,「第三腰椎标本室的钥匙,是你借走的?」

    此刻急救仪器的蜂鸣将回忆撕碎,林佑松冲向监护病房时,护理站电视正播放晚间新闻:「曾氏医疗集团今日宣布收购明德医院...」

    他猛然顿住脚步,萤幕里被记者簇拥的男人穿着铁灰sE三件套西装,怀表链依旧垂在马甲口袋边缘,镜头扫过他无名指婚戒时,林佑松感觉後腰那道陈年手术疤痕开始隐隐作痛。

    那夜解剖室标本柜的霉味突然涌入鼻腔,被压在福马林储存罐前的颤栗,教授指尖游走在他脊椎凹陷处的灼热,还有浸透白袍的冰冷保存Ye——记忆像被截断的坐骨神经,传递着迟来数年的痛觉。

    「林医师!」

    护理师的呼喊将他扯回现实,林佑松戴上口罩冲进病房,却在触碰急救设备时发现自己指尖正在发抖,心电图仪规律的哔声中,他恍惚听见那人在耳畔的低语:「松,你这里的脊椎曲度...」

    心脏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长鸣。

    监护病房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震颤。林佑松的指尖还按在患者颈动脉上,黏腻的冷汗沿着医用口罩边缘渗进嘴角,心电图仪的长鸣像把生锈的解剖凿,正在他颅骨里来回刮擦。

    「宣告Si亡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七分。」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佑松机械X地後退两步,後腰撞上金属护理推车,推车上的器械盘哐啷作响,几支玻璃药瓶滚落到他脚边,碎玻璃渣映出无数个自己——白袍领口歪斜,浏海被汗水黏在额际,像极了五年前被扯开学生证挂绳的模样。

    「林医师?」护理师按住他肩膀,「需要帮你叫神经内科会诊吗?你手抖得很厉害。」

    他猛地cH0U回手,塑胶手套在空气中发出脆响,病床上的老人双眼还半睁着,浑浊虹膜里凝结着最後一刻的惊恐,这本该是场普通的深夜急救,直到他看见电视萤幕里那张脸。

    更衣室的镜面瓷砖沁着寒意,林佑松扯开手术衣系带时,後腰那道十公分长的疤痕正突突跳动,那是医学院毕业典礼当天留下的,曾亦勳亲手签字的手术同意书,墨迹晕染在病危通知单上的形状,像极了解剖课考卷上的红笔批注。

    「你该学会用身T记住我教的东西。」记忆里的嗓音混着金属器械碰撞声,曾亦勳的手术刀曾经划开他衬衫下摆,「就像现在,我碰到的是第几节腰椎?」

    更衣室门锁突然发出电子解锁声。

    「急诊室全T医护注意,三十分钟後到第一会议室集合。」广播系统传来院长秘书紧绷的声线,「曾氏医疗集团的团队要提前进行收购评估。」

    林佑松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五年前缝合过的皮r0U微微鼓起,那是被解剖室标本柜的铁角划破的,当时曾亦勳用沾着福马林的手帕按住他伤口,金丝眼镜後的眸光b储存槽里的人T标本更冰冷:「你该庆幸我选择在这里留下痕迹。」

    会议室外的走廊挤满消毒水与焦虑。林佑松贴着墙根移动,後背布料摩擦着瓷砖上的医院导览图,心脏外科陈医师正在他前方低声咒骂:「资本家的白手套,怕是连脑叶切除术和阑尾炎手术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