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惊惧地在那河水里打转儿,一口气接不上另外一口,只灌得满嘴都是沙泥,死前的最后一丝意识,竟然是后悔。

    他发觉,他连真正坦然赴死的决心都没有,他还贪恋这个世界。

    就在他绝望之际,仿佛还看见父亲站在那儿,朝他摇头。

    忽然,一双臂膀托住了自己的头,朝着岸上,一拽、一拽地上了去。

    山上才下的河水又凶又急,一个浪头过来,还携着块尖石头,猛然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意识顿失,昏了过去。

    及至醒转,便见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正在那儿,就着月光认真地缝补手中的衣裳。

    肤色并不十分白皙,身子也有些丰腴,全神贯注的在她手上的活计,全然没见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

    几下就将他那破了大洞的衣裳补好了,低下头,用虎牙一使劲儿,就将那针线挑断了去。

    身手十分利落干净。

    抬头,才看见这个穿金戴银又有几分好看的陌生男人已睁开了眼,顿时那双杏眼笑开了来,眯成月牙的形状,“你醒了咋也不出声?”

    声音又透落又爽朗。

    起身,二话不说将手探在他的额头,“嗯,退热了。”

    感受到覆在他额上的那双手,并不细嫩,却温暖有力。

    想来自己这具残身定是受不得那冷水发了高烧,眼前这个女子又是救了自己又给自己退了烧。

    他透过那络格的窗子一瞧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这、这是哪里啊?”

    那姑娘一乐,“你来这投河,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他被她戳中那样荒唐的事情,不免面上浮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瞧得对面的芸娘一再愣了神儿,这人怎么呆呆的,一说就脸红?

    怪、怪可爱的。

    “这里是清水河,此处的田地都是我家的。”

    不过几亩荒田,若是发洪水,也就全都会冲得什么都不剩。

    “那、那姑娘怎么一人在此?世道不安,若是有坏人来袭,恐怕是有危险的。”

    他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却蹙着眉为自己的处境真情实感的担忧了起来,那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藏着星星,直直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