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仰熙道:“当年皇遵美作《三水小牍》,特为湖南观察使李庾的女奴却要作传一篇。却要因美貌聪慧常遭李氏四子纠缠,她竟在同一夜约齐了四人,令他们各自藏身院中一隅,再一气撞破,严厉痛斥,四人羞惭逃走、再不敢犯。娘子无心插柳,恰巧应了这个典。我说的可对?”

    大娘轻轻颔首:“郎君说得正是。那四个人,你带去哪儿了?”

    ……

    当时,月黑风高,四个纨绔已经被捆成四个粽子,运到郊外。

    杜仰熙试了试麻绳的结实程度,对小厮们下令:“将他四人挂上去,在林子里吊上一夜,明日鸡鸣时分再放下来!”

    四个人吓坏了:“郎君饶命,饶命哪!哎呦呦!”

    话音未落,四个人齐刷刷被挂了上去。

    此刻,杜仰熙露出特别乖顺纯善的笑容,对寿华说:“娘子为他们求情,我哪有不饶的,为着劝他们向善,费我好一番唇舌。哦,我有一物要赠予娘子。”

    杜仰熙取出一柄折扇递到大娘眼前。

    “近日我得了一柄绫罗桧扇,是番邦贡品,市井少有流传的。娘子素爱梨花,我于扇面上作了一幅梨花图,还请娘子惠存。”

    寿华打开折扇观赏梨花图,杜仰熙道:“柔荑持宝扇,花下动香风。盼它将来出入娘子怀袖,清风习习之时,娘子莫要忘记,赠扇人的一番痴心。”

    寿华轻轻摇动折扇,听到杜仰熙最后一句,忍不住持扇而笑:“郎君以心爱之物相赠,当真舍得?”

    杜仰熙定定望着她,郑重行礼:“小生在此,恭听娘子第二题。”

    寿华持扇而起,淡然道:“既如此,请随奴家来。”

    杜仰熙点头,跟随而行。

    寿华带着杜仰熙来到石桥上,望着东去的汴河,怅惘道:“眼前这条汴河,自西水门便桥入,经西浮桥、金梁桥、兴国寺桥,到咱们眼前这座寺桥,再往东边去,途径铁佛寺、春明坊和广济仓,过了大通门不远,就是汴河的出口了。唉,这一路缓缓东流,恰似往日的春光,一去不复返了。”

    杜仰熙微微一笑,意气风发:“眼前汴河舳舻相继,绵延不绝,可通万里江海,宽九州天地,繁荣两岸州府,哺育沿路万千百姓,是我大宋最要紧的命脉。娘子,逝去的春光不足惜,明年的春光更觉温柔,何必兴起悲凉萧瑟之叹?”

    寿华将手中折扇轻轻在石桥上敲了三记,回头一笑:“郎君好口才,请看好了。”

    她的手探出石桥,轻轻一松,折扇陡然落了下去。

    杜仰熙万分惊异,下意识扑到桥边,只见折扇如同一片落叶,眨眼间被滚滚河水吞没。

    “娘子?!”

    “郎君说逝去的春光不足惜,我却是个极恋旧的人,不但恋旧,还很记仇。郎君新婚之夜故意冷落,令我遭人笑耻,几番无端引祸。今我将折扇弃入汴河,郎君若能重收覆水,奉还折扇,夫妇破镜重圆,也就容易了!”

    杜仰熙目瞪口呆:“娘子是说,要我将这把折扇捞上来?”

    寿华颔首,向杜仰熙行了一礼,走上在一旁等候的轿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