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照压抑着怒意:“她反复喊冤,必有缘故,到堂上却不肯开口,除非叫她蒙冤之人,身份非同一般。”

    杜仰熙颔首:“我也这么认为,只是她既哑了,又不识字,如何能够陈冤?”

    那边,好德已领着张婆走了过来,张婆一看两个官员模样的人,马上拉着孩子跪下来,哭诉道:“大人,我们穷苦人家,度日为艰,儿子已去,再没了媳妇,一老一小也无活路,求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哪!”

    沈慧照伸手去搀,好德和乐善也帮忙把人扶起来。

    好德问:“张婆婆,谋杀亲夫,要判绞的。你儿子媳妇往日情分如何,杀夫却为何故?”

    张婆掩面而泣:“媳妇进我张家七年,两人没红过一次脸,没拌过一回嘴。三年前的四月初八,老妇人去庙里烧香回来,儿子却叫人杀死了!”

    当时,张婆牵着两岁的小孙女,高兴地拎着一罐浴佛水回家,门口却被邻居围起,推开众人一看,张悯胸中柴刀倒在血泊,郑素娥鬓发散乱、痴呆地坐在一旁。

    张婆哭诉:“后来官差不由分说,捉了儿媳去抵命,老妇人诉冤无门哪!”

    众人对视一眼,更是犯了难。

    开封府二堂里,杜仰熙正与沈慧照共同分析案情,好德乐善也在一旁听着。

    杜仰熙说:“张家四口,原靠张悯伐木烧炭与做短工维持生计。后来他在修缮屋顶时不幸摔碎腿骨,只能在家休养。郑素娥为了一家生计,才入汴京做了养娘。三年前四月初三的一天深夜,郑素娥突然还家,闭门不出。初八那天,丈夫张悯叫人用一把柴刀杀死。邻人报案以后,官差当场拿住了郑氏,公堂上她语无伦次,称自己害死丈夫,被判了杀夫重罪。

    沈慧照敏锐地问:”养娘?她入汴京之后,在谁家做养娘?“

    “据牙人徐二说,先是受雇于景福坊田家,不出一月,又转雇到果子巷刘家专事缝补、扫除,再往后徐二却说不清了。这两户人家我都提审过了,并不见异样。”

    乐善插嘴道:“这样的女人我家也雇过!签的都是短契,长则半年,短则一月,多数连契都不用签。忙不过来的时候,只管雇来烧火煮饭、缝补打扫,一天百十文钱便好打发了!”

    杜仰熙点头:“确实如此。沈大人是怀疑,这郑素娥深夜还家的缘由,与这桩杀人案有关?”

    沈慧照反问:“你说她受雇于田家,为何不足一月便突然离开?”

    杜仰熙失笑:“只因田家主母悍妒,眼里不大容人——”

    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口。

    沈慧照沉吟:“这郑素娥容色姣好,不似粗鄙农妇,怕是惹祸的源头了。”

    一直埋头沉思的好德突然抬头,不悦道:“官人这话好生没理,自古财色杀人利器,可这好财好色的又不是女人,无端怪她作甚?还望你主持公道,先把人怪起来了,可不是冤枉!”

    沈慧照愕然。好德冷哼一声,扯起乐善就走。

    沈慧照不慌不忙端起茶盏:“你为阿郑打抱不平,那你能叫她开口说话吗?”

    好德回过头来,露出惊异表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