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停住,阿乖一时没能回神,轻叹一声,随后握住了且星河的手掌。

    阿乖掌心本就偏凉,且星河的更凉。阿乖捧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搓动,片刻之后暖意便在两人手心迸发。

    且星河柔声道:“阿乖,我不冷。”

    阿乖抬眸细细看着且星河,有些时候她很难分辨他到底有没有在说实话,便当作没听到,将搓暖的右手放进盖在膝头的薄锦被里。随即她又执起且星河左手,无意之间指尖蹭过手腕内侧,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伤口。

    阿乖的动作忽然停下,且星河见此柔声道:“没事的,我不疼。”

    阿乖仍没有抬头,虽然知道伤口早已结痂,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袖口,生怕弄疼了他。

    狸婆是行刑的高手,且星河手腕伤口又细又浅,然而手筋却被挑断,他手上有所感知,却只有肩膀能动。

    自且星河从邪彘门回来,阿乖从未问过他当初经历过什么,且星河也闭口不谈。

    阿乖用指尖轻轻抚过那道伤疤,手腕之处也好似开始隐隐作痛。她手上没有疤,但她知道断筋有多痛。

    且星河眉头轻颤,抿唇说道:“抱歉,当初我们便不该服下连心蛊。”

    阿乖面上闪过几分疑惑,问道:为什么?

    且星河欲言又止,还不及说话,广道掀开帘子一角,他便止住了话头。

    广道问道:“路边茶棚,人不太多,想出来走走吗?”

    刚从锦武都离开之时,不出百里便会遇到村落小镇,然而此时已经向南行了上千里路,有时候几天才能寻到村镇。

    且星河心中盘算,上一次借宿农家还是三天前,此后一直都在路上奔波,他也许久未有透风,便道:“有劳,我们下去走走吧。”

    这个茶棚设立在几株老树之下,风拂过时耳边满是哗啦作响。

    设立茶棚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莫信正和他天南海北地聊着,顺带打探消息。他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继续问道:“所以老人家平时就在这里支起茶棚,天黑之前再回家。那此处荒郊野岭的,遇到打劫的人该如何是好?”

    莫信一边说着,手指轻动,且星河与阿乖都看明白了。恶戮庄有自己的一套手语,且星河曾教过阿乖。

    莫信刚才说的是:暂且无事。

    广道跟在阿乖身后,他见阿乖神色平平还颇有几分佩服。自从认识他们,第一次便在茶棚里和且星河起了冲突,第二次便是遇到了用轰天雷炸人的冯吉苟,见到茶棚虽不至于发怵,但也总觉得心中惶惶,好似随时会有人提刀而来。

    广道早先便知道且星河武功正在逐渐退散,但好似从未见过他因武功衰减而担忧害怕。广道一夕之间武功被废,手脚绵软,丹田干涸,顷刻间好似被夺去五感。就像此时,他只能看见莫信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们逐渐靠近,便听老翁一边加着柴火一边说道:“怕还是怕的,但我这茶棚就是拿几根树枝随便搭起来的,灶台也是泥巴砌的,身上最值钱的或许也就这口铁锅。我和老婆子在不远处的山上种了点茶,春日炒点茶,只要有旅人经过,怎么也能值几个铜板钱,给我们两个不中用的老人续上一口气。”

    茶水一沸,老翁便倒了四碗滚烫的茶水,莫信递过去十二个铜板,又问道:“老人家,这附近哪有村落,我们已经行了三四天了,一路舟车劳顿,今晚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老翁看着他们的马车,一拍手:“那你们走过了呀。”随后他手指东方不远处的小山包,“我和老婆子就在那处种茶,翻过山再走十几里就有一个郭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