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墨斗测量大小,画出十二条笔直的墨线,然后用朱砂混合墨水,以毛笔饱蘸,在墨线之间快速作画,绘出大片诡谲离奇,乍一看极具赛博风格的花纹,又在上方洒了薄薄一层朱砂,最后将墨斗置于花纹中间,在四角点上蜡烛。

    “请公子入阵。”唐燃说道。

    秦问非轻轻颔首,依照他的指示走到墨斗旁站定。

    见状,唐燃嘱咐道:“魂梦回还需要两名施术者,一名负责施展和控制法术,另一人则跟在前者身旁,与他形成对照,以防迷失在受术者的意识当中,认为自己才是受术者。”

    闻弦歌而知雅意,程初华立刻说:“我来当第二个施术者,我的特殊能力长于保命,一定能在危险关头自救。”

    “好。”唐燃原本也属意他,现在见他毛遂自荐,当然一口答应,“这四盏蜡烛起定魂和指引之用,庄帅,你看好它们,不要让它们熄灭和移动位置。等蜡烛即将烧尽的时候,你你再喊我的名字,直到将我叫醒为止,知道了吗?”

    庄帅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那我们开始吧。”

    唐燃深吸一口气,朝程初华伸出手,牵着他走到阵法东边,与秦问非相对而立。

    他单手执印,调动体内所有灵力尽数注入脚下的阵法,而后清风乍起,轻轻拂动烛光,好似有无声的歌谣在天地间悠悠传唱。

    三千年岁月浩浩汤汤,漫流而过。

    一瞬入梦。

    ……

    意识入梦,无法交谈、无法动作,只能随着受术者的意识辗转游离,去往哪里是哪里。

    程初华还能思考,却只能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身旁呼啸而过的流光。

    这里几乎是一片光的海洋,汪洋恣肆、无边无际,磅礴而浩瀚,根本不像人类的意识之境。程初华那三千年的记忆与此相比,大概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每一缕光都是一段记忆,但它们摸不到、看不清,转瞬即逝,触之即离,根本无从查看。至于借助秦问非的意识,他的意识在入梦那一刻就被一个浪头打翻,消失不见,不知漂流去了何方。

    出师不利啊。

    程初华与唐燃好像化成海面上的一根稻草,随着浪潮飘飘转转,度过了漫长的一瞬。

    在这一瞬之后,先前还算平静的意识之境骤然黑云压天,雷霆密布,大浪席卷三千里,天地尽成泽国。

    汪洋恣肆。

    在这样恐怖的风浪中,程初华感觉自己沉入了深深的海底,万籁俱寂,眼前所见皆是深邃的蓝。

    透过周折的涟漪,有一缕天光倾泻下来,照进他灵魂深处。

    秦问非的意识将他与唐燃分开,并且同时淹没了他们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