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添了五子二女,后代一百四十多口,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有。

    方兴是念田的爷爷,忠厚老实,上学上到三十多岁,没考上秀才,在庄上是个能读《三国》看《西游》的文化人。他不大会干农活儿,家里就一具牲口,常在外面拴着。到了用牲口的时候,爷爷看不见牲口就四下找。

    邻居说:“别找了,喂牲口的时候,牲口就回来了。”

    到了喂牲口的时候,牲口和车都拴在外面。从那知道,是本姓的穷人家借去用了,用了也没事。

    念田的父亲乔元祥是乔家二十世,兄弟五个,姊妹两个。元祥在比干庙完小上学,和张铁夫是同班同学。完小毕业的时候,张铁夫说:“咱到南边转转去,一起做点儿啥事。”

    孩提时代的乔念田与父亲乔元祥(中)、母亲王氏(左)、爷爷乔方兴(右)合影。1941年摄于菏泽一家照相馆。

    元祥身体不好,没跟着出去。毕业以后,他教过抗日小学。

    一九四八年,他在大义小学教书,张铁夫已经是共产党的大官,夫妻俩回巨野,骑着大马去大义看过他。

    一九五七年,上边让“大鸣大放”,多给领导提意见。乔元祥说,屯子里有的人家吃不饱。他被打成右派,说他反对国家的粮食政策。

    那些年,他没少挨斗。让他教课,他好好上课。不让他上课,他给大队种菜,拾粪也不要工分。

    一九七八年以后,上边说他是错划的右派,给他平反了。

    元祥在大义工作几十年,教学认真,爱看诗文,人称“乔老夫子”。他后来身体不好,离休回家。

    二〇〇一年正月初四,是元祥八十六岁生日,儿女带着孩子来祝寿,几十口人热热闹闹吃过饭,他还帮着拾掇拾掇盘子。孩子都走了,他出去看了会儿纸牌,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又看了会儿书,夜里十点睡下。

    第二天早上,老伴喊了三遍,他没起来。到跟前一看,没气了。孩子们接到电话,从四下里回家,看见老人躺在他的床上,脸色红润,神态安详。

    孙媳妇秀芳听说三爷爷老了,慌慌张张跑来,她说:“夜里梦见两个阴人,抬着小轿往西边来了,想着谁家要走人,没想到把三爷爷请走了。”

    邻居都说,这叫寿终正寝,是他老人家修来的福。

    开追悼会那天,来了很多人,学生送来花圈,挽联上写着:“教书育人数十年,德高望重美名传。”

    1994年乔元祥八十大寿时与妻子儿女合影。前排坐者为妻子王氏(左)、乔元祥(右)。前排站立者,右一为小女儿乔春兰,左一为长女乔桂兰;后排站立者,从右到左依次是长子乔念田、次子乔念诗、三子乔念科、四子乔念举。

    从十五世到二十三世,乔氏家族人丁兴旺,五世同堂,枝繁叶茂,子孙后代达一百四十余人,其中不乏教师、工程师。摄于1994年春节。

    爹走了,娘咋办?儿女商量好,跟谁过都行,娘想跟谁跟谁。

    念田问娘:“你想跟谁过?”

    娘说:“俺谁都不跟。俺还在这个家待着,自己过。”

    儿女怕娘孤单,六个人轮班回来陪娘,照顾娘,一个人陪十天。

    娘活到九十六岁。最后那年,轮到念田陪娘,他到董官屯会上买了几个糖糕,娘爱吃这个。娘吃了糖糕,第二天吃不下饭,第三天还没事,第四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