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打下界小镇上的簪花节开始,她一直都在缓慢地想起,可彻底解开封印需得应了君寒的那个愿求,那个‘上古神为我入红尘’的愿求,虽说执若早就表明了心意,可这封印十分刁钻,非得完全符合那个入红尘的愿景,才肯把记忆全都放出来。

    好巧不巧,执若临睡前的一句‘逃不开’,便正好应了这‘入红尘’。

    于是封印消散,尘封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明明是件好事,可执若却手脚冰凉,在这温暖的室内缓缓沁出一身冷汗。

    原来,三界混沌的真相,竟是这样的吗?偌大一个灵虚只是垫脚石,他们一族上下都是祭品,无法自主不能挣扎,因为他们是天道的棋子。

    如果她不死,混沌便永远无法消散吗?那曾经夺取上古一族一十二条性命,从她手里抢走四哥魂魄的混沌,她恨之入骨誓要除而后快的混沌,竟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消除吗?

    执若心中不由得缓缓升起一个念头。

    那我,那本上神,必定万死,舍去一身神力,豁上这条命,也要

    思及此处,执若却猛地一怔,像是恍然了悟了什么。

    是不是就因为料到了她会如此偏执,君寒才要封掉她的记忆,宁愿从头再来一遍,也不愿她记起?他那么一个清净无求的人,没日没夜地修炼,费尽心思地积攒势力,是不是想不牵扯她,想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解决混沌?免得她和混沌拼个你死我活?

    执若一时愣了。

    如果她没有想起,他会怎么做呢?权衡四方,就这么永远地把混沌压制下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带着他那一身结界里修炼出来的寒凉魔气和一腔孤勇的决心,去到混沌结界里与那东西同归于尽?

    执若不敢想。

    她看着眼前少君安宁的睡脸,只觉得肺腑都疼起来。

    明明是她的恩怨她的宿命,凭什么落到他身上?就因为数万年前不小心一脚陷进去的人世情爱,就得背负这么大一团要命的责任吗?他有何罪过,她又何德何能?

    纷乱的思潮中,执若只觉得心头一抽一抽地疼,错杂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几乎要将她窒息,她缓缓地近乎小心翼翼地倒抽一口气,不想惊动君寒,只自己默不作声地在他怀里疼得蜷缩起来。

    过于安静的黑暗里,小上古神只觉得无边寒冷不可逆转地挤压逼近。

    她就要无处安身。

    可若是这样的话,倒还不如

    执若眼神渐渐沉凝。

    她靠在君寒怀里动了动,少君便稍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轻拍她脊背,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嗯?怎么了?”

    “做噩梦了,”执若忙收敛情绪,低头在君寒衣襟上蹭蹭,吐出一口惊魂未定的气息,“吓死我了。”

    君寒抚一抚他脑后黑发,低声问“梦到了什么?”

    执若张张嘴,刚想说梦到了你背着我去清理混沌,却遭遇不测,可看着君寒微微倦怠的眉眼,话到嘴边突然拐了个弯“梦到了个美人儿,想叫住他陪我却发不出声音,他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可真是故意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