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不久,前头车马动了起来。

    “舜小姐,说说吧!”小五凑近她耳后,细看果然是一小簇整齐的切口,“怎么好好的头发被人贴耳剪去一截?刚刚你一个人,到哪里去了?”

    舜嬅眉头微颦,手中左右把玩着湘妃扇,目光闪烁着咬唇低语,“有人说我丢了扇子,难道真给我送来一把?”

    其实,自巳时初进了御苑,她便处处留心,待母亲和妹妹一分神,就独自到皇亲国戚汇聚之地寻找柳贵妃,想着借佛法之由刻意接近。但此地括阆苑之美,藏山川之胜,要在找一个人,哪里容易。

    舜嬅见不时走过巡逻的卫士,计上心头。今日皇帝并未亲临,园中身份最重的,当属后宫之主柳贵妃,她所在之地,必也是戍卫最严之处。

    她爬上三层观景塔,将御苑内一池三山饱览无遗,果然见临湖的一座假山水榭外,围着层层戍卫。

    舜嬅自知此举冒险,哪怕到了贵妃跟前,她装出来的礼佛之心也未必能打动虔诚的贵妃。她一面朝湖岸边靠近,一面默念复习这几天背下的佛家偈语。

    正屏气凝神地想,忽然肩上一记狠劲,按着她扑通跪了下去,双膝磕在青石地砖上,疼得她惊呼出声。

    本能要挣,身后之人却轻松拎起她双臂,单手绞在身后一压,她便跪得扎扎实实、动弹不得。

    那人厉声喝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她几乎要趴到地上,肩臂简直要被折断了,又疼又惊又难堪,这般境地好不凄惨,窘迫之间连喊了几声救命。

    “岂有刺客喊救命的道理!”那人又低沉着道,随即便是刀剑出鞘之声,冰凉的铁器贴上她的后勃颈。

    剑刃冒着凉气,从后颈横至耳边,前世被勒断的脖子,难道才接上了这短短几天,就又要在这儿被砍断?

    她高声辩白,只希望水榭里的贵妃能听到,出来救她一命,“我不是刺客,我是舜府的女儿,只想见一见贵妃娘娘,叩谢她为崇虚寺捐的香火。”

    终于惊动了水榭中人,却不是贵妃。

    一个玉面青年缓步走下台阶,停在舜嬅跟前,微微低头俯视,但见这女子花容失色,却难藏艳逸动人,又玉雪似的一团,娇弱无瑕。

    天下除却貂蝉、隐娘,哪里还有这样标致的刺客?

    “不过是女儿家丢了把扇子,急着出来找呢,何必唬她。”他向左右吩咐道,又低头问舜嬅,“报上姓名,好叫家人来接你。”

    她瞧眼前停了一双青云靴,雪青衣衫、饰有珩纹,再想仰头去看,耳后那剑寒光一闪,逼迫她伏得更低,垂下的鬓发顺势滑落,被利刃削下一簇,缓缓飘散在青砖地面上。

    那人还绞着她的手臂,急于向青年进言,“殿……”

    青年却不许他多嘴,“你这凶神,且下去吧。”

    舜嬅肩上一松,终于接上了力气,被青年托着手肘扶起来。

    一站稳,忙摆脱他的搀扶后退几步,警觉地看过去。

    这人身长约有八尺,如一树芝兰临风而立,簪星曳月般风流,舒朗眉目间似带笑意、神采飞扬,皮相倒是极好的,只不过这鲜衣怒马的放肆模样,若非皇极贵胄,就过于倜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