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了现形的小二疼得一脸煞白,脑门星子是汗,嘴里除了求饶什么也说不出来。旁的人听出了门道,议论的声音渐渐变大,眼里夹杂着鄙夷和不耻。

    掌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指着男人:“你……你是谁?”

    “我说,掌柜的,你怎么跟隔壁打铁铺里的王大一样成结巴了?还是做贼……贼心虚啊?”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在场的人多少都被爱占小便宜的掌柜坑过,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出气了。

    “我那是想,想……”掌柜的小眼珠越转越快,总算是想起地上还躺着这么个人。“我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钱,好给他去请个大夫。”

    “骗鬼哦,没让他赔你那张破凳子……不对不对,应该是你的什么家传花梨木长凳……就算是积德了。你才不会那么好心呢。”

    这揶揄又在人群中引爆出一阵大笑。掌柜的急赤白脸地爬起来,摆出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冲上去,没想到人群突然闪出一条道,他一个用力过猛,堪堪撞上露台边上的栏杆,一声哀嚎瘫在地上,又引得大伙一番嘲弄。

    这边男人已经松开小二,捡回条命的小二连滚带爬地从人缝里逃了出去,压根没有心思再管自己苦命的老板。男人看着他们的狼狈样,也不禁笑笑,摘下了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两条粗而黑的剑眉向斜上方挑出,常年蹙眉的习惯让眉间过早有了深刻的川字纹,头发只有紧贴着头皮的毛茸茸一层,看上去面相虽然稚嫩,但却有着一股子让人难以逼近的英武之气。

    他伸出手指在少年鼻下探了探,又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围观的酒客都禁不住跟着伸长脖子,好像也要凑上前听个究竟。

    少年的嘴似乎动了一下,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只能再往近凑了凑。就在这时,如巨雷般的鼾声从少年的喉头滚落,连哀嚎的掌柜都忘了叫疼,众人一时愣住,都难以置信地瞪着地上的少年,仿佛他是从地底蹦出的妖怪。

    男人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划破了凝冻的气氛,紧跟着,一帮酒客也笑得满地打滚。酒鬼怎么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碰不得他们眼中的甘琼玉露,没想到今生有幸得见传闻中的“一杯倒”。

    转眼已是暮色西垂,湖边游人渐渐稀少。十几条画舫披戴着霞光缓缓在水面上移动,闪着温润红光的灯笼悬挂在画舫上,舱内传来一阵阵轻笑和悠扬的乐曲声。

    酒醉的少年渐渐转醒,想要起身却被剧烈的头疼折磨得动弹不能,心想就算是整日被桃木剑敲打也不及如今一分的难受。好不容易缓过神,少年方才撑起身子打量起周遭来。逼仄的空间里,一张矮桌上放着几壶酒和几个简单的下酒菜,桌旁平放着两个灰扑扑的蒲团,自己身下垫着一床薄被。

    “你醒了?”还未见人,声音先到。

    少年心中一跳,带着警惕仔细端详着声音的主人。虽然应该是初次谋面,但他却好像感觉这男人似曾相识,掩盖在袍袖下的左手不禁轻轻颤抖着。

    来人搔搔脑门:“小兄弟为何一直盯着在下看?莫非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

    少年也觉得十分唐突,忙爬起来,整整皱巴巴的衣摆,两手抱拳似模似样地深深一揖:“在下张寻,初登宝地,人生地不熟,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哈哈,江湖人哪有这么多规矩,小兄弟快不要多礼。在下流云空,昨天刚到临安,没想到能与张小兄弟有如此一番奇遇。”

    张寻脸一红,想起方才一杯就晕,心中暗叫丢人:“敢问兄台,这是何处?”

    流云空见他面露惭色,微微一笑,便也顺水推舟把白天之事带过不提:“这是在下临时租来的船。”

    张寻侧耳一听,隔着木板确有水声入耳:“听闻夜西湖之美更甚白日,兄台莫不是有雅兴畅游一番?”

    “实不相瞒,在下有要事在身,只等小兄弟醒来,便送你上岸,而后再摇船入湖。”

    张寻奇道:“兄台可是有要事要办?若是用得到在下的,尽管开口。”见流云空面上不为所动,他立马补上一句:“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定不会成为兄台的负累。”

    流云空哈哈一笑,想着要是不说明白,这小子肯定不肯乖乖离开,便干脆和盘托出。“实不相瞒,在下乃是降魔师1。此番入湖,正是湖内有妖孽作祟,受人所托,收妖除魔。小兄弟虽有勇气,但这降魔之事,凶险异常,在下可不能让小兄弟妄涉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