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黑幕降临,夜色浓重,裴家别墅灯火通明,柏油路上缓缓驶来一辆黑色保时捷。

    裴淮兰到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他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坐电梯回到一楼,他一年未见的弟弟正守在电梯口。

    “哥,好久不见!”一向热情开朗的弟弟向他张开怀抱,裴淮兰一愣,随即两人紧紧簇拥在一起。

    “长高了,”裴淮兰看着身高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裴明朗,想起一年前去美国出差时,他还只到自己眉毛那块:“是个大人了……成人礼给你买的礼物喜欢吗?”

    裴明朗露出如他的名字一般爽朗的笑容:“当然喜欢了,Gibson的电吉他用起来就是不一样,”说着他摆出一副弹奏摇滚吉他的姿势,潇洒而恣意:

    “之前用它参加毕业晚会,我的美国同学们都只会说‘heyman!youreallyblewmeaway!’”

    他绘声绘色地模仿着美国人说话的腔调,动作浮夸。

    “……你喜欢就好。”裴淮兰平日里冷冰冰的一张脸终于露出笑意。

    这时裴太太轻咳了一声,两人这才一起到餐桌旁落座。

    “母亲。”

    裴淮兰微微躬身问候了一声,却引来裴太太幽怨的眼神,“唉,要是你和女孩子相处时也能这样就好了,还用我操什么心,孙子现在都会走路叫奶奶了。”

    “我比卢家的太太都大一岁呢,结果人家孙子都上幼儿园了,我瞧着她孙子小小的可讨人喜欢,瞧瞧我大儿子长得这么帅,我要是有孙子,那必然不会比他们家的差……”

    说着,裴太太白了一眼裴淮兰:“只可惜儿子长了颗榆木脑袋。”

    还未正式开餐,裴明朗就嗅到了一股硝烟味。

    眼见他哥脸色越来越沉,为了避免今晚出现不甚愉悦的对话,他和着稀泥道:“我饿了,妈妈,哥,快吃饭吧!”

    裴太太看向餐桌对面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

    大儿子裴淮兰,名字是他爷爷躺在病床上撑着最后一口气为新生儿取的,寓意清水君子。他一直在国内学习,早早就被视为裴家的接班人,接受着十分严格的教育,故而养成了现在一丝不苟、冷漠无情的样子。

    小儿子裴明朗,则是他爸爸取的名字,他们夫妻俩对小儿子的要求不高,他想做的都支持他做了,像什么乐队、滑雪、街舞、骑术……为了让他体会世界差异,高中就送他去了美国留学。

    他们的爸爸因意外去世后,公司的重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到了裴家长子裴淮兰的肩上。

    她依稀想起六年前,尚且青涩的淮兰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沉默而庄重地站在父亲墓前,前去吊唁的人来了又散,唯独他站成了一颗不败的松柏。

    “淮兰啊,到你撑起家族的兴亡了。”

    亲戚拍了拍裴淮兰点肩膀,这样说道。

    那时他大学还未毕业,只能一边读书一边熟悉公司的事务,公司的股东们不服一个小孩上位,于是为了建立威信,他自请从基层开始做起,常常看文件熬到半夜三四点,有一次甚至吐血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说到底……她对裴淮兰诸多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