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尉可曾想过陛下为何这般恨您?若只是因为余编修的事情,当年程皇后被人诬告的时候陛下就已经猜出您对余编修的情意,可那时为何没有这般想至您于死地,您想过没有这其中关窍究竟为何?”

    陆沅宁:“……”

    魏公公看陆沅宁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已略晓所以然,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他笑了笑,了然地说出陆沅宁此刻所想。

    “陆钺朗因对程皇后愧疚,因此想扶持你当上皇帝,他一边与先帝虚与委蛇,一边趁机将我南州的军情偷偷递交到北州,而证据……”

    陆沅宁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魏公公伸出食指指了指陆沅宁鼻梁上的单边金丝眼镜,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最好的证据不就是来营救你的豹韬卫吗……”

    “他们以你的眼镜为号令,名为南州豹韬卫戍守荒都,实则暗中为北州效力多年,他们蛰伏已久就是在等着拥护你来登位,让南州对北州俯首称臣……”

    单边眼镜反射着白光,映衬的陆沅宁脸上毫无血色,难堪不已。

    原来所有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当年陆钺朗那句十万豹韬卫任君差遣的真正意义其实是要他拿着眼镜联合外戚攻打母国南州,曾经他引以为傲,忠君护国的陆氏家族,从前便是不折不扣的反贼,私底下做着见不得人的窃取情报勾当……

    “陆沅宁。”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魏公公吓了陆沅宁一跳,他连阵前杀敌时都没有眨一下眼,但却是第一次由衷的,发自肺腑感到阵阵寒意。

    “无论陛下曾经做过什么,他能给余编修的远比你能给他的多的多,现在你可以好好想想,若你去北州,或者你带着余编修去北州,你能给余编修带来什么呢?”

    “是响当当的反贼之妻的“好名声”?还是同为反贼的“好身份”?“

    “一个男人,空有一腔抱负和绵绵情意,能带给心悦之人的唯有无尽的负担和枷锁,无论你是否有反叛行径,你身为叛臣之子,手握号召敌国军队的信物与反贼又有何异?余编修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说白了根本不是你在保护他,而是他在保护你,若不是陛下顾及余编修,你,陆沅宁,通敌叛国之子,就冲这个理由就足够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

    所谓打蛇七寸,魏公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棒槌一样打在了陆沅宁的软肋之上,那么痛,痛到他快没有知觉了,而之所以会那么痛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因为他说的全部都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处可依?”

    陆沅宁摩挲着眼镜上绣着的牡丹花良久后将其摘了下来,作势要交给魏公公,“酆子尧当年喂给我的所谓解药和魏公公您喂给我的暂缓毒性的解毒丸其实是一个吧……”

    到手的鸭子就在嘴边,而陆沅宁这时的一句话让魏公公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陆沅宁正好趁势一把将眼镜紧握在手中,他侧过身,将自己耳后那道曾被酆栾用花瓶划破的伤疤露给魏公公看,“俞袅在北州为我求药之时我便听说过断肠草根本没有解药,你们给我吃下去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解毒丸,而是另一种烈性毒药,只是这两种毒相撞,以毒攻毒,压制住了断肠草的毒性而已,我说的对吧。”

    魏公公:“……”

    陆沅宁面带微笑地诉说着事实,可口气却疏离冷漠,“这是很久之前的伤疤了,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好了,可自从酆栾喂我吃下那所谓的解药后这道疤痕就会加深,而我在荒都的时候断肠草之毒发作的时候只有畏寒和冷热交替,根本没有疤痕加深的时候,而你看现在,在被你喂过那药后他的印记更深了……”

    魏公公:“……”

    “你我早在酆都在位时便各为其主,我相信你不愿看到我被酆子尧逼着走上叛国的道路,所以才出此下策。”

    魏公公急了,“阿宁,龙虎卫就蹲守在荒都境地,只要你踏足便会被斩杀,听老奴一句劝吧,交出豹韬卫的兵权,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吧。”

    陆沅宁看着皎洁的明月,心底的想法逐渐坚定,他从容地捡起地上的剑,将其收进剑鞘,“你希望我交出豹韬卫的兵权便可安然无恙地退出这场战争,可我,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