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兰历一双铜色浅淡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情绪翻涌,硬碰硬不行,就只能试一试软的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比他更想要收拾秦连生。

    ……

    南渝刚刚经历过一次大修整的皇宫,依然那么金碧辉煌,耀眼夺目,却从内里散发着一种腐朽衰颓的气息。

    渝文帝看着桌上展开的一摞又一摞的消息,一双因为纵情享乐而肿胀昏暗的眼睛里激荡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戾气。

    周边的随伺察觉到危险,都紧紧闭着嘴,全身僵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整个大殿里,针落可闻。

    只能听见渝文帝还在不断的翻阅宣纸的声音。沙沙沙,如同躁动不安的风拂过落叶,更像一把老刀在磨刀石上过了一遍又一遍,逐渐张开了它锋利的獠牙。

    “乱臣贼子!全都是乱臣贼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渝文帝一把将手里的信纸似的粉碎,发泄般扔到空中,雪白雪白的宣纸纷纷扬扬洒下,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宫人却一个也不敢接近,只默默地跟着其他人跪倒在地,高呼:“官家息怒!”

    “全部给我滚出去!”渝文帝看着面前一群什么事儿也帮上忙的随伺,挥动宽大的衣袍,指向门口。

    随伺的正求之不得,但脸上却丝毫不敢浮出喜意,纷纷垂着头,肃着一张脸,小步后驱快速退出去了。

    人都走完了,渝文帝瘫在刚上了新金漆的龙椅上,挤按着自己的山根处。半晌才缓过气,扯出一张纸看。

    下面这些人,果然好本事!为了自己的官位,瞒了朕这么久!从江南府抗税之事,一路瞒到那个叫秦连生的毛头小子招兵买马直至不能收拾的地步。等这次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收拾了,下面这堆欺上瞒下一个也不能放过!

    “官家,孟丞相到了。”领头内侍手持佛尘,微微躬身,脚步轻而快的趋入。

    “让他进来。”渝文帝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神色,不由得压低了声线,吩咐。

    等到孟丞相进入大殿,渝文帝已经理好衣服,随意地靠在了龙椅上。

    孟丞相敏锐地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微妙,心中微微泛起波澜,脸上却丝毫不显,神色如常的行完礼,等着渝文帝开口。

    “我这里收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你可看过?”说着,渝文帝状似随意地从桌子上抽了一沓纸递过去。

    孟丞相躬身接过,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过纸上信息,比他得到的要详尽许多,但大体上是相似的,便点点头,直接开口:“微臣也是刚刚听到消息。”

    渝文帝闻言眸色一暗,用手扶着扶手,由右到左,换了个姿势,才继续问:“那你怎么看?”

    “抗敌联军,留不得了。”孟丞相没有丝毫犹豫,说得斩钉截铁。

    听了这话,渝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啊,这个姓孟的,前些时候还在保抗敌联军,这会儿却舍弃得干脆。

    “为什么?”渝文帝压下眼中的情绪,继续问。

    “再放纵,以后收拾起来就麻烦了。”孟丞相的衣摆随风扬起极小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浅淡,言语却重。他此时已看出,抗敌联军在大渝百姓中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以前的任何军队,这样的兵,太可怕。

    “丞相倒是难得和朕想的一样。”看孟丞相没有一昧包庇,渝文帝心中的怀疑消散了些,语气温和。

    孟丞相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拱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