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静流!”

    弋延淮的声音仿佛和谁重叠在了一起,但对方的嗓音要更清亮,直呼别人大名时也更不客气,几乎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气势。

    别墅外的院门被谁打开了,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寻静流下意识以为那是林鹊,他视线捕捉到一个单肩挎包的身影。

    那人脚步匆忙到他眼前,前一秒还在楼下小院,下一秒他们却在同一水平,寻静流都来不及去关注这环境变化,先看见了来人的脸。

    ——那是弋延淮的脸。

    寻静流动了动手指。

    它们不久前还和弋延淮靠得很近,按着弋延淮的肩,但就在他看清来人脸庞的那刻,他指尖一空,二十五六的那个弋延淮不见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可能十五六,也可能十七八岁的弋延淮。

    这是一间装修很有年代感的屋子,外面是稀稀拉拉种了点花草灌木的小院。

    才从院子外跑进来的少年还穿着校服衬衫和西式长裤,书包单边勾在肩膀,是副勉强没被主人甩飞的可怜相。

    寻静流目光下移到自己的手,注意到他带暗纹的袖口,他正穿着一身斜襟立领的黑色长衫。

    ……

    不仅仅是眼前人与环境,寻静流自己都无知无觉发生了改变。

    怔然数秒后他了然,这应该是一段回忆。

    “叫什么?”有人在这样说,听着奇妙的耳熟又陌生,寻静流花了一点时间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观感非常割裂,正用第一视角旁观“自己”对少年弋延淮说话,那个穿长衫的“自己”不轻不重斥了少年一句:“你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然而少年就顶嘴道:“因为我看着也不比你小多少了。”

    强调年龄辈分的行为令对方颇不满意。

    寻静流接着想起来:噢,对,是这样的——许多年以前,弋延淮原来是他亲自照看的小孩。

    入谭净潭,驱邪除祟,这一门对寻静流来说算是“祖宗基业”,他们寻家人天生灵感极强,尤其擅长捕捉祟力与怨念,“寻”这个字落在寻家,冥冥之中就已被赋予了超越凡俗的含义。

    但老祖宗同时还留下了入潭不可太密太急的规矩,除祟师们本质仍是人,生人反复受邪祟侵蚀污染,总会有损耗。

    每一代寻家人预感自己快要抵达大限时,就会把后事托付给一位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可以是同族,可以是信得过的友人,也可以是徒弟。

    可祖宗规矩传到了寻静流这一代后变得有些尴尬。

    寻家人口一直在凋零,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俨然也像诅咒,踩着规矩行事的人,迟早会被业障所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