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殊待他走后才睁开眼睛,在愈发淡薄下去的天光里,那双眸子清明沉静,像是神祗不经意的馈赠,他拢着墨氅,低垂着头,又往暗处缩了缩身子,似乎只在这种没人的时候,他才更加怕冷,也更像个人,而不是别人口中尊崇的仙尊。

    他略微侧首,这篷屋里的东西本来很简陋,木头的桌椅,粗瓷的器碗,和掉了色的地毡,偏只在他安置的这一处,香炉燃着,身下铺了软毯,旁边桌上的茶具又换了套新的,里面茶水还冒着热气儿,专放在他顺手的位置,可见照顾的人妥帖周全。

    这时候喉咙忽然胀痒难耐,他忍不住按着嘴低低咳嗽,咳声持续了一会,再移开时却是满手的血,他也没力气去擦,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重又闭上眼睛。

    墨清池出来之后,在村子附近转了一下,那帐篷屋实在太小了,封闭性也特别好,要是待在里头煎药,又是烟又是火的恐怕跟自杀也没分别,他只好出来找个隐蔽地方,前头沙地还算硬实,长着一棵歪脖老树,旁边立几块高大石头,离村子不远不近的,看起来倒是正好可以挡着人。

    他踩着沙子走过去,却忽然听见石头后传来隐约人声,讲话的人可能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因此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他又走近了些,这回说话声听得更加分明。

    “凭什么要我去道歉?她不是没死么,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南宫家的人,哥你就忍心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我才不要去向他们低头!”南宫雨弦跺着脚,两眼通红站在那,在她的对面,南宫翊皱眉板脸瞧着自家妹妹。

    “雨弦,你太任性了,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可你知不知道,那救你的人是棋谷弟子,我特意找人打听过了,叶寻渺在棋谷当中颇受宠爱,资质就连棋谷的穗星祖师都赞不绝口,得罪了这样的人,对我们南宫家族没有好处!”

    “家族家族,南宫翊你开口闭口都是家族!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妹妹放在心上?”南宫雨弦怒瞪着眼,忽然一把推开他,情绪失控尖声喊道,“当初我们凛南城覆灭,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有责任!我为什么还要巴巴的去讨好他们?她是棋谷的小公主,我就不是南宫家的大小姐了吗?”

    啪的一声脆响,气氛一瞬凝滞,南宫翊抖着手,南宫雨弦头歪在一边,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她后退两步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哥,你打我,你竟然敢为了个外人打我!?”最后一句带着破音,南宫雨弦哭得更凶了,说出口的话语无伦次。

    “凭什么?凛南仙城若是不亡,我们南宫家若是还在!他们谁敢这么对我们?不就是欺负我们孤苦伶仃,进了云溟仙宗又怎么样?连个不入流的小杂役都能甩我脸子,我本该和那叶寻渺是一样的,世人追捧的修仙世家,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你凭什么打我呜呜呜”

    墨清池没想到出来一趟会看到这些,见妹妹哭得委屈,南宫翊也有点后悔,可安慰归安慰,他却还是坚持一开始的说法。

    “雨弦,南宫世家是不在了,可是我们还活着,我知道你年纪小,在家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宠着你纵着你,把你当小公主,可如今我们身在这里,就必须一切以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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