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行到屋里,贾政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就进了

    里屋,看都不看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自知理亏,被甩了脸色也没什么脾气,挥挥手叫人下去,跟着贾政进了里屋。

    贾政看老妻这个样子,虽然十分恼怒,到底软了一两分,问道:“我荣国府百年积蓄,都在你手里掌着,难道不够你花销?”

    “这收了贾雨村银子的事儿,连我都不知道。夫人真是能耐的很呐。”

    王夫人听了这话,脾气上来了一二分,抬头回道:“老爷不当家理事,自然不知道咱们府上亏空多少。”

    “这几年,庄子上的进项越发少了。本来左挪右支,还能支应出来。可差不多也是‘寅年吃了卯粮’。”

    “偏娘娘去年封了贵嫔,宫中夏太监周太监每次来,打赏不得三五百两?”

    “这一年跑十趟,就是几千银子。咱家人口茂盛,人一年比一年多,开销出去的银子也一年多似一年。”

    “前年冬日庄头上共送来五千三百两银子,账上却出去了两万三千八百两。去年冬日送来的五千,四月份就花销完了。”

    “若是不外头弄些银子来,全府上下喝西北风不成?我们俭省些也就罢了,难道叫老太太跟着节衣缩食?”

    说道最后,王夫人大感艰难,禁不住落下两滴泪来,又忙擦拭。

    贾政虽然一向不理俗物,只和清客相公们吃酒清谈,但也不是不通事的人。

    连五岁小孩都知道进来五千出去两万,必然是极大的亏空。更何况听王夫人的意思,这亏空也不止亏了几年,想来真是触目惊心。

    听完王夫人之语,他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夫妻二人不过对坐叹气罢了。

    文皎听说贾雨村又被革职,成了白身,心中暗爽不已。

    本来无可奈何,送了贾雨村捉拿拐子这么一个大功劳,让他当年得了上等考核,文皎想起来就郁闷得很。

    谁知他一向有贪酷之弊,重谋了官职之后又填了媚上一项。两者一加,可不就得贪污受贿么。

    他才到任两年多,竟然共贪了十八万三千两银子,还收受了十五万余的贿赂。

    这么多数目,依着刑律,理当斩首示众。可贾雨村毕竟去年才破获了拐子一案,在江南一带名声极好。许多人家都感念着贾雨村的恩德。

    若是使上雷霆手段,只怕民心动荡。是以皇上虽然大怒,也只是命他还上亏空银子,革职永不敷用,让他自行去了。

    再一查贾雨村贪污受贿来的银子去向,竟有大半都流往京城荣国府和四川王子腾处。

    皇上在贾雨村处忍着的气,小半撒在贾王二家身上。

    贾政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还是上皇看在他父亲份上赏的。皇上欲要把他撤职,又顾忌着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