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意端起茶盏小呷一口后双眼微微一闭,“色、香、味无不上品,好茶!”

    叶易安没有品茶,看着刑窑白瓷茶具上袅袅升腾的茶雾出了神。

    “你怎么不喝?”

    被言如意的话声惊醒,叶易安自失的一笑,手却始终没端茶盏,“这茶于我而言是大伤心事,不喝也罢”

    “噢?”

    今天不仅是言如意,叶易安的心绪同样复杂,毕竟他马上就要直面那深不可测的云翳洲与落霞洲了。见言如意脸上探究之色甚浓,不知是感于她的情意还是根本就是自己想说话,叶易安这次没再掩藏自己的心事,淡淡声中说起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师父。

    他这手儿让言如意为之惊艳的茶艺本就是师父叶天问亲手传授,此后又无数次为他煮茶中练出来的。那个师父啊天天懒懒散散的躺在山顶上看云卷云舒,最离不得的便是这茶与酒,叶易安都记不清曾为他烹过多少盏茶了。

    只是那日变故过后他一入襄州黑狱至今便再也没有烹过茶,二十多年了,还好,今日重拾炉瓯,依然是当年味道。

    叶易安缓缓说着,言如意静静的看着他,看着陷入回忆中的他眼角眉梢中发散出的眷恋,追忆以及深深的悲伤与痛苦,看着看着言如意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但心中与叶易安的距离却更近了。

    原来他们的童年都如此相似!

    叶易安说完,言如意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之前你一定要灭掉道门就是为了给你师父报仇?”

    叶易安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仅仅是为报仇,更重要的或许是我憎恶道门的霸道。什么禁忌者,他们凭什么认定别人是禁忌者?身为修行者凭什么就不能精研云文……”

    说到这里叶易安再度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并没有表达完也没有表达清楚,却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了。

    但言如意却似明白了他的想法,柔嫩滑腻的手在叶易安手中温暖抚慰,“你虽出身散修,但天性里却比那些日日口中念‘道’的道妖们更近于‘道’”

    “嗯?”

    “道妖们天天口中念着南华老仙,早晚两课时也没少诵《南华真经》,但观其行为却是离南华真人远的很”

    道教中所谓南华老仙便是先秦诸子百家中的庄子,《南华真经》则是《庄子》在道教中的称呼。这个叶易安自然是知道的,“此言何解?”

    “南华真人舍楚国相位而不就,宁曳尾于泥途也不愿为有国者所拘,其所追求的便是不受任何束缚的精神自由。但你再看看那些道妖们什么不想要?名利权位,美酒华服,他们要的越多岂非就是离‘道’越远?”

    言至此处,言如意站起身走到叶易安身后再度将他的头拥入怀中,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声道:“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其实是自由,你一定要灭掉道门根本上是为了对束缚的打破,即便没有你师父的仇怨,就凭着他们对散修的打压,你终究还是会这样做的”

    你要的是自由,是对束缚的打破……这两句话在叶易安脑海中回荡,一语中的的说出了此前他想说却又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将言如意拥入怀中,二十多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做,无关儿女私情,只因为此刻他才霍然明白言如意竟是他真正的知己。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只听声音的急促就知道门外那人必是有什么急事。两人分开后四目对视,脸色都是一沉。

    难倒云翳洲或是落霞洲中人杀过来了?

    叶易安打开房门,见外面站着的却是张亚明,当即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