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云自有法术掩盖病容,他想撵应无患走,却又见不得少年夜里可怜巴巴的模样,招了招手,将人唤到床前。

    他轻轻喘了三息,才终于提起了些精神,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应无患怕鬼,白卿云心里知道,也格外留心在雨夜隔绝了雷声,可今夜屋外并未下雨。

    “不是,”应无患踌躇近些,嗫嚅着,“是,是今日外门讲了关于鬼的课,我,有些害怕。”

    “这里不会有鬼……”白卿云想多说两句,可又是一阵心脏绞痛,他脸色立刻白了一分,一股腥气入喉,就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师父,我可不可以和您一起睡啊?”应无患手抖着抓紧了袖子,面色紧张惧怕。

    白卿云额上已有些冷汗渗出,他不过晚拒绝了一瞬,抬眸慢了些许,被子里就钻进了一个人来。

    少年在他身边瑟瑟发抖,着实可怜,如每一次吵闹搅扰他清净一般,也带来了活人气,带来了温暖。

    “师父,我听人说,害怕的事情说出来了,也就不会再怕了,我可不可以说给师父听,我说完就走,绝不多留。”应无患一进被子,就被白卿云身体的寒气冻得发颤,可身边人的脸色却让他瞧不出半点不同。

    瞧不出,自然不是白卿云康健,只不过是本就病着的人,哪日又比今日强了。

    应无患小心翼翼,满眼期待,他不以为对方会答应,可白卿云一语不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目光的温柔和谨慎,好似他应无患不是那个演戏的小偷,白卿云才是。

    应无患细瞧着白卿云,编着一个又一个鬼话,说的久了,语气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温柔,越来越轻缓,直到眼前人静静闭上了那双今夜一瞬不曾忽视自己的眼睛,直到那本就细弱的呼吸逐渐舒缓了。

    如果此时给应无患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发现自己眉宇间的安宁,眼神中的真心。

    可世间没有如果。

    他不后悔来到明净峰,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今夜这样的机会,眼前装着他龙珠的漂亮容器终于放下了警惕。

    一年多了,这隔绝两人的屏障终于消失了。

    应无患掌心贴上白卿云的心口,正如一年前在山下之时的狠绝,想要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宝贝,一点一点抽离眼前人的生命。

    他发誓再也不会在下手时看他一眼。

    发誓!

    可太久不接触鬼气,只凭山下收服的女鬼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番大业了。

    应无患几乎一句脏话就要出口。

    胸前忽然一下重击,将他掀翻到地面。

    “走。”白卿云费力撑起上身,眉目蹙紧,一下支撑不住,侧躺到床上。